便上床睡了。這一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會(huì)兒冷一會(huì)兒熱，頭昏腦脹渾渾噩噩的，眼皮子好沉，怎么用力也睜不開，身子卻輕飄飄的，仿佛沒有重量似的。

    恍惚之間，蕭遙只覺得自己身在杭州城，在街上信步走著，看見前面不遠(yuǎn)處一男一女并肩而立，卻是莫凌和高俊。蕭遙心喜不已，趕緊抬腳去追，可無論她跑得多快，始終隔著幾丈的距離，就是追不上，只急得又喊又叫，可高俊和莫凌恍若未聞，不多時(shí)就消失在路的盡頭。

    蕭遙不甘心，一直追著追著，卻追到了江浙交界的那條大道上。路上一個(gè)人也沒有，只有一叢叢的茅草隨風(fēng)搖擺，尸首都不見了，四周沒有任何打斗過的痕跡，仿佛那場殺戮不曾發(fā)生過一樣。她心中疑惑，蹲下身子撥開草叢去看，還是什么都沒有。

    “你是在找我們嗎？”一個(gè)凄楚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蕭遙應(yīng)聲回頭一看，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說話的人竟然是蘇紅葉！只見那她臉色鐵青，嘴角噙著一縷血跡，腹部一個(gè)銅錢大小的血洞，還不斷涌出血來，朱昌杰就在她身旁，慘白的臉上掛著一絲詭異的笑意，右臂耷拉著，左手捂著胸口，胸前還插著一把匕首！

    蕭遙嚇得魂飛天外，以手撐地，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突然覺得手上黏黏的，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抬起手來一看竟然沾滿了鮮血。她強(qiáng)行壓住心里的恐懼，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不打緊，心都嚇到嗓子眼兒上去了。

    她身后零零散散站了二三十人，都是死在柳逸風(fēng)收下的賊人，諸葛半仙和胡通天也在其中。他們脖頸上都有一道紅印，不斷地滴著血，血液匯集在一起把腳下的草地都浸紅了。他們嘴里嘶吼著，伸長了胳膊，蹣跚地往前走著，一個(gè)個(gè)神色呆滯目光迷離，宛如被勾了魂魄的行尸走rou。

    蕭遙大叫一聲跳了起來就跑，誰知竟跑不動(dòng)，低頭一看，一雙烏黑的手從地下伸出死死地抓住她的腳踝，將她釘在地上，無論怎么用力掙脫不開。眼看那些死人就要追過來了，她只得咬著牙彎腰去掰那雙怪，然而她用盡渾身解數(shù)都是徒勞無功。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柳逸風(fēng)戴著銀白色的面具從遠(yuǎn)處飄蕩而來，蕭遙喜不自勝，大聲喊道：“柳逸風(fēng)！救我！我在這里！”柳逸風(fēng)聽到叫喊聲，身子一晃宛如幽靈一般，片刻就來到眼前。

    蕭遙心下暗自納罕：他怎么又把面具戴上了，不是說給了我就再也不要了么？及至他來到跟前，蕭遙又變了臉色。柳逸風(fēng)眼睛竟然變成了血紅色，還往下滴血水，銀白色的面具上血跡斑斑，森然可怖。他抬起頭來，用血紅的眼睛全是怨毒之色，只見他緩緩地抽出那柄黑色長劍，劍光一閃，直接往蕭遙脖頸處斬下！

    “不要?dú)⑽?！不要?dú)ⅰ笔掃b嚇得魂不附體，大聲叫喊。聲音未落，柳逸風(fēng)的長劍就已經(jīng)刺了下去，她覺得脖子里一片冰涼，涼得連疼痛都不覺察不到。

    不知過了多久，蕭遙才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她努力睜開眼睛將周圍打量了一番，一切如故，她還是睡在老婆婆家耳房內(nèi)的床上。她下意識(shí)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光滑如初，才意識(shí)到方才種種不過是一場噩夢(mèng)罷了。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老婆子慢慢走到床邊，看了她一眼：“你終于醒了。沒想到你這小丫頭看著還算結(jié)實(shí)，身板竟還不如我這老婆子硬朗，淋了那么一點(diǎn)子雨竟然病成這樣，這一睡就是整整三天三夜。

    “我竟睡了那么久！”

    “請(qǐng)了大夫來，說是受了驚嚇淋了雨，這才驚了風(fēng)，開了好幾天的湯藥，多虧了你哥哥沒黑沒白地照看，我老婆子可沒有這樣好的體力?！蹦抢掀抛尤允菄Z叨不停。

    “怪不得頭昏腦脹脖子又酸又疼，原來是睡多了。”蕭遙嘟囔了一句就要翻身下床，剛站起身子就覺得一陣頭昏目眩，雙腿一軟又癱坐在床上。

    那老婆子心腸倒好，慌著上前來扶她，嘴里數(shù)落道：“大夫說要臥床靜養(yǎng)幾天，你別逞能了，安心養(yǎng)著吧。這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你就安心在這里住著，等把身子養(yǎng)好再走不遲。剛來我見你哥哥在給熬藥呢，恐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熬好了，剛好你也醒了，喝了藥再睡吧，興許能好得快點(diǎn)?！彼炖飮Z叨著，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蕭遙暗道：婆婆說柳逸風(fēng)不分白天黑夜地照顧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哪有那樣的好心？他臉上淡漠，心硬如鐵，就是世上的人都死光了，只怕他也未必會(huì)動(dòng)一根手指頭。正這樣想著，聽得房門一響，一個(gè)冷淡的聲音響起：“你醒了。”

    第21章 試探

    來人正是柳逸風(fēng)。他手里端著一只瓷碗，還冒著熱氣，沒等他走近，就聞到一股苦澀的湯藥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蕭遙覺得有些慚愧。聽他的聲音雖然一如既往的冷漠，卻隱隱透出一絲疲憊，蕭遙忍不住抬頭看他。他還是幾天前的那副打扮，只是臉色更蒼白了些，大概是連日勞累所致，他沒有戴面具，那柄長劍也沒帶在身邊。

    蕭遙接過藥碗，捏著鼻子一飲而盡，她咂了咂嘴巴，想把藥碗遞給柳逸風(fēng)，手遞到一半?yún)s停了下來，手上一松，那藥碗掉在地上，碎了?！澳?，你的眼睛……”她指著柳逸風(fēng)的臉，聲音滿是恐懼。

    “我的眼睛怎么了？”

    蕭遙往被子里縮了縮身子，聲音仍是打顫：“是，是紅色的?！?/br>
    柳逸風(fēng)還未答話，就聽著那老婆子在屋外說道：“熬了三天三夜眼睛不紅才怪呢，我當(dāng)什么大事呢，這丫頭大驚小怪的，白白打碎了一只碗。”

    雖然那婆子說得有理，但想起方才那個(gè)可怕的夢(mèng)，蕭遙仍是心有余悸，她將被子抱在懷中，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也不避諱，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柳逸風(fēng)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但也沒有閃避。蕭遙打量一陣，果然正如老婆子所言，他的眼睛只是布滿紅血絲，并沒有流血，仔細(xì)再看眼圈周圍還有淡淡的黑印，看來當(dāng)真是因?yàn)檎湛醋约簞诶鬯?，遂長吁了一口氣。

    “你做噩夢(mèng)了?！绷蒿L(fēng)不再看她，俯身撿起碎碗。

    “你怎么知道？”

    “這幾天你一直大喊大叫的，想不知道也難。”

    蕭遙有些不好意思，便閉口不言。

    柳逸風(fēng)沉默一陣，又說道：“江湖險(xiǎn)惡歷來如此，所謂適者生存，不是殺人就是被殺，沒有道理可講。你既然下不了狠心，就不該踏入江湖白白送死?！?/br>
    “你答應(yīng)保護(hù)我，別人殺不了我的?！笔掃b刻意說了一句，怕他忘記兩人的約定，又暗暗揣測(cè)他話里的意圖。是替自己擔(dān)心么？她腦海里突然閃過這么一個(gè)念頭，心卻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誰知柳逸風(fēng)卻冷然說道：“我只為殘?jiān)铝睢Ｗo(hù)送你去應(yīng)天之后，咱們便兩不相欠，你的生死也與我無關(guān)。”

    “既與你無關(guān)，便不勞你費(fèi)心。行走江湖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