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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霧鎖長河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1

分卷閱讀21

    ”追到廳里,婉初剛想問他什么時候出兵。代齊卻抬手,示意她停下,按鈴叫了仆人來,交代了一句:“帶婉小姐去客房梳洗一下。”

    婉初稍稍一愣,眼前這個幾乎算得上陌生人的這一句“婉小姐”叫得她心頭一陣恍然。似乎曾經(jīng)是被什么人這樣叫過,是什么人呢?

    然而此刻的她還沒心情細想,只想同他再談談救人的事情。正要再說什么,卻看到他那疏淡審視的目光,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形容,瞬間漲紅了臉。頭發(fā)凌亂,衣衫不整,確實是不雅。她素來愛干凈漂亮,這樣連著風塵仆仆的臟膩,也很是難受。但她的小皮箱落在了大帥府里沒能拿回來,站在那里猶疑不動。

    代齊挑了挑眉,看了看她,了然了一般,然后漠然地對下人說:“到小姐房里取套衣服給婉小姐換?!?/br>
    待洗漱完畢,客房里尋不到吹風筒,只能用毛巾搓了半干。

    但這樣披散著頭發(fā)總不像個樣子,便綰了一個髻。手頭邊沒發(fā)簪,婉初四下里尋了尋,瞧見花瓶里插著一枝剪了刺的玫瑰,就取了別住發(fā)髻??擅倒宓亩捵硬粔蛴矊?,那發(fā)髻綰得便有些松散。鏡子里望去,卻又別有一番隨意慵懶的風情。

    仆人來傳話,說主人在客廳等她。小樓里異常安靜,只有幾個伺候的下人。仆人引了婉初來到飯廳,桌上燃著白蠟燭,熏著香。

    婉初穿著一件真絲葡萄紫的連身長裙,大約裙子的主人身材嬌小,長裙只到她的膝蓋下兩寸。露著半截雪白的小腿和足腕,羊脂般泛著柔滑的光。她許久沒穿過洋裙,穿起來好像又回到在法國的時候。一時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方。

    代齊見她走過來,松松散散綰了個髻,有些細碎的頭發(fā)沒被攏上,鬢邊也落著一些。有一種翠滑寶釵簪不得的浮想聯(lián)翩。一朵暗紅色的玫瑰若隱若現(xiàn)地藏在頭發(fā)里,又像是隱秘的招引。

    那些細碎的頭發(fā)都干了,失了水分的頭發(fā)有一些蓬蓬松松的,好像jiejie以前養(yǎng)過的一只金吉拉貓。只是那貓總是性野凌厲,除了jiejie,從不肯讓人碰。

    而她熙水雙眸幽幽地望著他,看起來就像那只收起爪子的乖貓,讓人忍不住就去撫摸她的毛。

    代齊此時換下軍裝,穿著一身月白綢子衫褲,更覺得神豐朗俊。他過來為婉初拉開椅子,伺候她坐下。手指無意間劃過婉初清清涼涼的衣裳,頭發(fā)里也不知道是玫瑰花的香還是洗發(fā)水的香,就那樣盈盈地浮在空氣里,都被他捕捉到,一絲的心頭蕩漾。

    十幾年了,他沒想過重新和她一起吃飯,會是這樣的場景。只是當初對食而笑的兩個人,中間隔著數(shù)不盡的“歲月凄涼百事非”。

    傅婉初,你可記得我了?

    不待婉初開口,代齊一一為她介紹,家里有漢浦最好的旗人廚子,做的都是老家的小菜,讓她好好嘗嘗。

    餐桌上擺著小雞珍蘑粉、御府椿魚、揚子飯、豆擦糕、醋熘白菜。碗碗碟碟擺放得很是熱鬧,菜色也極是誘人,只是和這西洋的布置有些格格不入。

    婉初隨著母親長大,對旗人家的吃食倒沒有特別的鐘情。抬頭看看代齊,他看上去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婉初心里有些疑惑,他到底是誰?可這個問題現(xiàn)在于她并不重要。

    婉初的心思不在此,又不好駁他面子。隨便吃了兩口,算是盡了客人的禮。

    代齊用雪白的餐巾沾了沾唇角:“怎么,不對口味?”

    “不是,我吃好了。夜里怕積食,不敢多吃。”

    代齊臉上帶著不明就里的笑,讓人撤了飯菜下去。

    婉初的話壓在心里良久,但又不想突兀。正尋思著怎么開口,代齊終于開口。

    “婉小姐真是好氣魄,這樣烽火連城地千里救夫,代某都忍不住佩服。”話雖如此,可聲調(diào)里,婉初怎么都聽出了嘲諷。

    婉初動了動唇,還是忍住,等他的下文。

    “其實讓我出兵一點好處都沒有。說實話,你那些金子,我也不愛。我與凌少是有些交情的……但是,馬占榮私下里投靠了左家軍。實不相瞞,左家軍和桂軍也有些交情。若不是有非出兵不可的理由,我誰也不想得罪。樂得坐山觀虎斗,反正桂帥對江北沒動過心思?!闭f完,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還請齊少開個價,我不會白白讓你出兵。”婉初仰首看他。

    父親執(zhí)掌戶部又有自己的生意,往來官宦巨賈,耳濡目染下覺得凡事皆是交易,沒有做不成的買賣,只有談不妥的條件。只要她有,她就能換。

    代齊眉宇朗然,涼薄的唇角浮出一點不屑的笑意:“出價?原來你是來跟我談生意的?不是來求我的?”

    “我相信這世上什么都有價格,只不過是出得起出不起?!蓖癯醯?。

    代齊懶懶一笑:“老王爺?shù)纳忸^腦都傳給了你,被養(yǎng)在沈家不明不白的,真是可惜了……我這人偏就是不愛做生意,不過如果是你嘛,我倒是考慮一下也無妨。”話語間,步步逼近,俯身看著婉初決絕的臉。

    婉初的手里攥著餐巾,身上一陣一陣地冒冷汗,心頭一陣一陣地發(fā)涼。人人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如果連錢都不看在眼里,那還有什么能打動他的心?

    這樣一張漂亮的臉,陡然叫她涌出一種不可名狀的惶恐不安,明明是在談著所謂的“生意”,卻分明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

    婉初突然覺得自己很幼稚,這樣就一路顛沛流離地跑來,只是她自己太自信金錢的力量了。她氣自己傻,氣自己蠢,蠢得可笑又可悲,便低了頭不叫人看去她那昭然若揭的脆弱。

    代齊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俊秀的臉上冷艷動人。她還是忘了他,即便是相對咫尺的距離,卻也把自己遺忘到了天涯。

    婉初不料他如此唐突,正要扭開,他卻已然松開手。

    “你到底想要什么?”婉初不想問,還是得問。這一步棋走到現(xiàn)在,沒有悔棋的道理。難道叫她回頭去求沈伯允嗎?

    代齊眉頭稍挑了挑,揚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那得讓我好好想想……不如這樣,你在我這里住幾天,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要?!?/br>
    “通州只能撐四天。如果四天后你跟我要我給不了的,我拿什么跟你交易?”婉初按捺住心頭的焦急,冷冷瞧他。

    代齊又是一笑,手在她肩頭似有似無地拍了拍,笑容里卻疏無笑意。他蠱惑般輕輕丟了一句:“放心,自是你出得起的。反正你也沒有旁的辦法,大不了就是跟沈仲凌一同殉城嘛。死都不怕了,多等幾天又何妨呢?”

    是的,他說得沒錯。不過是多等幾天而已,她果然是走投無路了。

    窗外月亮分外的圓,荏苒幾盈虛,澄澄變古今。婉初的頭靠在窗臺上,茫然地望著月光。

    她覺得自己好笑,為什么就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