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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行,經(jīng)由八名宮人引路,一直到了陛下的披香宮,宮門外燃著數(shù)盞鎏金寶塔宮燈,殿內(nèi)暖爐噙香,幽幽一吐,便是一室氤氳。 內(nèi)設(shè)無不華麗典雅,精致非凡,連隨意擺于梅花幾案上的木櫝杯盞,都一應(yīng)是梨花木雕鏤繁復(fù)龍紋的珍寶,鏨銀的墨龍大畫嵌于內(nèi)殿猩紅含金的墻面,茶香墨香,一應(yīng)攪碎其中,煞是濃釅芳醇。 霍蘩祁不會(huì)宮里的繁文縟節(jié),見內(nèi)侍向正上首的男人行禮,她也稽首拜伏。 這是文帝第一次見太子口中的“心愛之人”,深黑如墨的劍眉一擰,只見下方跪著的少女,披著一襲淡青的輕裘大氅,身形倒看著嬌小,鬢發(fā)簡單凝練,但端莊之中又稍顯活潑,看著還太小,文帝招呼一聲,讓她起身,賜了座。 霍蘩祁一落座,便小心翼翼地偷望,四下除了宮人侍候在旁,便只有他們兩人,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不在。 不免略有失落,正抿唇間,文帝問道:“你年方幾歲?” 霍蘩祁佝僂著脊背,也不敢抬頭,只回道:“十五。” 饒是見過一些世面,但畢竟是天子,是大齊的皇帝陛下,那股不怒自威的氣魄令人不敢不服從,霍蘩祁只能勉力克制,讓聲音不至于顫抖。 文帝道:“十五?比朕的長子小了四歲?!?/br> 不知他話中說的“長子”指誰,霍蘩祁也不敢輕易接話,心思幾轉(zhuǎn),又聽陛下問道:“太子的身世,他同你說過了?” 霍蘩祁頓首,“是?!?/br> 文帝微微納罕,沉吟道:“朕以為,你知曉之后,多少顧忌三分?!?/br> 霍蘩祁不解,但只敢輕聲問:“顧忌什么?” “顧忌朕對他對他有廢儲(chǔ)之心?!蔽牡勰樕怀?,詞鋒冷厲起來,“如今看來你孤注一擲,押寶押對了,他是朕的太子,也是繼任君王,嫁與他,你自然能得到你想得到的權(quán)勢、地位、財(cái)富?!?/br> 越說霍蘩祁臉色越白,他被文帝一席話弄怔住了,她何曾這么想過! 她喜歡他時(shí),根本不知他是太子! 霍蘩祁咬唇道:“陛下想岔了,民女沒有攀附之心?!?/br> 文帝譏誚地打斷,“呵,你不過只是芙蓉鎮(zhèn)一個(gè)寄人籬下連母親都看護(hù)不住的丫頭,你跟著他出來,莫說沒有別的心思,你以為朕到了如今還信你一個(gè)丫頭的把戲?” 霍蘩祁臉色發(fā)白,倏地抬起頭來,這一抬頭,倒令文帝不禁暗暗心驚,這少女的眼睛太過明亮,猶如焰火,又太過執(zhí)著,拗得熟悉而親切,“陛下是說,太子不值得人喜歡?他竟還比不上那些阿堵物?” 文帝冷然道:“朕命人打聽過,你斂財(cái)好錢,你嘴里的‘阿堵物’,正是你汲汲營營要追求的。你莫忘了,你的綢莊,你在銀陵的幫工、朋友,處處都是太子出了力氣,你用何面目告訴朕,你對他的錢權(quán)不屑一提?” 霍蘩祁咬唇,“胡說?!?/br> “朕胡說?”這丫頭竟敢反駁,文帝手一摁,一張拍在案桌上,瓷杯震顫發(fā)出清徹的龍吟,文帝譏諷道:“朕可以給你榮華富貴,銀陵的絲綢生意,旦有官府經(jīng)手的銷路,朕可以撥八成與你?!?/br> 話說到這個(gè)份兒上,霍蘩祁總是再傻也明白了,皇帝陛下先禮后兵,先以利益徐徐誘之,用這些逼他自己離開。 她緊緊咬牙,身軀微微顫抖。 文帝見她似有彷徨,臉色更暗,“你知道你的身份配不起他。如今世家貴族對皇后之位虎視眈眈,即便是朕成全你,他們也不會(huì)放過你,只要太子登高一呼,說他此生非你不娶,說他迎你為太子妃,那些下三流的暗殺便讓你頃刻危機(jī)四伏,不論是太子,還是朕,都阻不住世家勢力的無孔不入?!?/br> 霍蘩祁凜然握緊了拳,對上天子目光,能讓她一往無前的,只有心里的執(zhí)著與孤勇,既然抉擇已明,何須過分介懷,何須畏葸? 她從來就不是碰上山路便回頭的人,即便是用頭去開山鑿路,撞得頭破血流,她也沒有因?yàn)閹拙渫凭偷纛^的。 霍蘩祁聲音清脆,“我不怕?!?/br> “我想做生意,因?yàn)槲抑?,憑我一己之力,我做不到讓我的姓名像世家一般令人單是提起一個(gè)姓氏便覺著威名赫赫,我只想用我微末那點(diǎn)道行,做我想做的,盡量去配得上他。 “我只是覺得我們身份有別,畢竟他一出生便是天潢貴胄,而我只是一介布衣,但要是論其他的,我卻不覺得自卑。他雖然冷漠、生硬,但也有陛下看不到的熱忱、別扭、小心眼,他是活生生的人,儲(chǔ)君之位賦予他的是責(zé)任,而不是印記,我不會(huì)因?yàn)樗纳矸菥涂床坏剿暮?。正因?yàn)槲铱吹搅耍艜?huì)喜歡他?!?/br> 皇帝略有一奇,只見少女侃侃而談,鎮(zhèn)定自如,確實(shí)不失風(fēng)范,聲音清脆而有力,“您要是覺得我現(xiàn)在所有的,全是他給我的,您盡可以奪去,我還會(huì)東山再起,我會(huì)證明給您看,我也一點(diǎn)不遜于那些仕宦女郎。我會(huì)證明,他若是喜歡我,也只能是喜歡我這個(gè)獨(dú)一無二的人。” 第51章 解救 許是漢白玉除下跪立的少女太偏執(zhí), 九五之尊依稀仿佛看到了橫亙的一彎歲月之外,曾九歲的稚子也是這般果決和堅(jiān)毅。 文帝不禁思索:他自己脾氣硬,還喜歡脾氣硬的。 霍蘩祁袖下的手在顫抖, 她想說的都說完了, 可是卻不知道如此犯上不敬,會(huì)有什么樣的后果等待著她。 說絲毫不畏懼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已經(jīng)決意一條死胡同走到黑,沒有轉(zhuǎn)圜回旋之地了, 怕也不能更改什么。 文帝那雙狹長的眼微瞇, 俯瞰下來, 這姿勢平添了額外三分的壓迫感,霍蘩祁覺得似有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脖頸,胸口的氣息上不去下不來, 掙脫不得。 文帝沉聲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罷,他退回龍椅,高聲傳喚道:“來人!” 霍蘩祁一顫,震驚地仰起臉, 身后傳來一串清晰的鎖鏈拖動(dòng)的聲音,時(shí)而沉悶,時(shí)而輕靈。 她這一生, 只在那暗無天日的甲板之下聽到過這樣的聲音! 就在霍蘩祁激烈地咬著嘴唇發(fā)抖時(shí),那兩條漆黑的涂滿泥銹味的長鎖鏈被橫著扔在了霍蘩祁腳下,漆黑修長,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 鎖鏈頂端是竹片削成的夾板,一邊是六片,一共十二片。 霍蘩祁眼尾的青筋開始輕顫時(shí),文帝嗤笑一聲,“可識得這個(gè)?” 她拼命克服自己的恐慌和不安,唇欲出血,緊緊握著拳,凝聚一身的力氣回道:“認(rèn)得?!?/br> 文帝道:“這是你嘴里熱忱、孩子氣的人親手做的,兩年前,他將這東西鎖入地牢之中,朕還不曾找人試用過,不如你代朕看看,他那一套以吏為師的法子,能不能讓朕的子民真正心悅誠服。” “上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