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母在瑤池設(shè)宴，請的卻只有我與楓朗二人。待我倆與他夫妻見完禮，天母很是一派親和，拉著我們詢問了一些天庭的日常。

楓朗是個悶不吭聲的，尤其是這些年他并未對天母娘娘改觀。只好由我挑梁，和她打了一套君圣臣賢、母慈子孝的太極八卦。甄選了幾個無傷大雅的小事說了與她，純當(dāng)逗樂。

天母果真十分配合，掩嘴輕笑了給我二人賜坐。

一共三方長桌，還擺得較為分開了，楓朗心細(xì)，微扯了我袖口，我倆走到一側(cè)的長桌坐下，桌上擺放著百果園新摘的蔬果。

我再一瞧，果然對面桌上只預(yù)備了一人份的位置。側(cè)頭去尋小古板的眼神，想與他互通一下猜測，還有一位會是誰？不想楓朗只是目視了前方，并不理我。

哎呀！這小子最近很不對頭，雖未太過明顯，可我總能覺出他的疏離來。我心里思索著，自己最近可有何事開罪于他了？思來想去，沒有頭緒。

只聽天母道：“昕兒，引見個人給你。說來也是有趣，你倆算是兄妹，卻這么多年從未見過?！毖粤T又朝身邊的小仙娥低聲吩咐了一句，小仙娥領(lǐng)命去了。

原來是靈兒，這可當(dāng)真難得。天母將她好生生的養(yǎng)在深閨，這怎么就突然轉(zhuǎn)性了？

我又不由自主的側(cè)頭去瞧一旁的楓朗，他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著，沒有理我。

天母這話，我搭不搭腔都是個錯，只得干笑兩聲，算是應(yīng)了。

不一會，三位宮娥款款而來，為首的一位，可不就是靈犀仙子。二八的年華，飄逸的羅紗，足已讓瑤池都為之失色。她卻端著一副大家閨秀的端莊架子，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與上座二人行禮。路過我與楓朗時，視若無物目不斜視。

天母道：“靈兒，快見過你黎昕、楓朗兩位哥哥。”

靈兒這才轉(zhuǎn)身對著我們見禮，眸光里連波動都未有一絲，得體地道：“靈犀見過黎昕仙君、楓朗仙君?！?/br>
我與楓朗趕緊起身回禮，待一套客客氣氣的門面做足，方才入坐。天父只是望著我們?nèi)齻€小輩忍笑，從頭到尾不曾言語。我心中亦是覺著好笑：這臺戲搭得甚好，都是一堆老戲骨呀！

不過還是靈兒更勝一籌，整個席間，沒露過半分異樣。我留心著她那方的動靜，她端得一身好戲功，把大方得體的九天仙女扮相唱了一個十成十，不見絲毫平常的俏皮模樣。

那天晚上，天父到我寢殿來找了我，很是讓我意外了一下。大抵仙界落成以后，他就不曾這般單獨(dú)的，或者不正式的找過我。

他這趟過來，既不是有事要說，也不算和我談心，只是望著我慈愛的笑，笑得我摸不著頭腦。

他當(dāng)時說了些什么，我記不起了，大抵是一些和我初見時的舊事。到今天，我都還能回憶起他那欲言又止的笑容來。直到再過六百年后我才明白，那日天父、天母的反常為何，當(dāng)時是不敢往那方面想的。

自此，靈犀仙子便可大模大樣的領(lǐng)了小仙娥三天兩頭的往我玉宸宮跑。我與楓朗亦都極為喜愛于她，陪著她溜溜園觀觀花、下下棋喝喝茶。

靈兒是那種古靈精怪的性子，小女孩家家的，招人喜歡。有她在，連這沒有人情味的仙宮，都要暖上幾分。

第46章傳位

師尊臨終前的告誡，要我斷情絕愛，他終身信奉的大道：無形、無名、無情。所以，我以前是不信情愛的。可天父和流火，卻是給我上了另外一課，他二人言傳身教，很好的詮釋了“情愛”這一名詞。

愛，不是最初的甜蜜，而是繁華退卻依然不離不棄。

六百年后的一天，天父告訴我了一件大事，讓我久久不能平靜，從他居所回來的路上一直反復(fù)思量。

在我伴了天父一千五百年后，天父突然告訴我，他大限將至，要于天母一同歸隱。

我怎能不驚？這個男人在我心目中是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存在。現(xiàn)在他卻告訴我，他也會死，他也有盡頭。

不，我震驚之余，回過神來，不是突然的。早在六百年前，他夫妻二人就已經(jīng)規(guī)劃好了一切。是咯，天母突然松了靈犀的束縛；天父那日和我莫名其妙的閑聊；往后的歲月里，還有他二人的極致逍遙。

這才大悟，為何天父在之后的六百年里，將大權(quán)緩而穩(wěn)的全都移交到了我手里。并非因著三界太過太平，也非貪戀小家的溫馨，而是在為今日的歸隱做著準(zhǔn)備。

我不知是他說動了天母，還是天母自己主動跟隨于他。反正，在我眼中，這就是情最最美好的樣子。相愛、廝守、不離不棄。

回到玉宸宮，我給楓朗只透了一點(diǎn)點(diǎn)底，其他的不敢多說。我和他開始著手傳位事宜。

仙界落成一千四百年，靈犀仙子一千二百歲，仙界又一大事，天書上明明白白的記載著：先天教主傳大位于大羅武神黎昕，封玉宸帝君，靈寶天尊。

有法在那壓著，傳位大典隆重、繁瑣。我像個木偶一般任會典和司儀擺布，他們說跪我便跪，他們喊起我就起。

天父夫妻二人一直含著淺笑看我，尤其是天母，我注意到她眼中蓄有水霧。凌霄寶殿內(nèi)站滿了各式仙官，大體我都熟稔，以前雖未傳位，可實(shí)實(shí)在在掌權(quán)問事的是我。楓朗站在了下方左手第一個，冷著一副俊臉，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靈兒躲在了遠(yuǎn)處的紗幔后，透過薄紗，可以看出一個玲瓏的影子來。

他們一齊注視著我站在了高位，坐擁了大寶。帝君、天尊，既是權(quán)利的巔峰，也是無盡的責(zé)任。

最后，除天父一家三口外，眾仙對我行了三拜九叩，我喚了眾人起身，發(fā)表了簡短的就職演說，祝愿了一下三界繼續(xù)安寧，禮畢。

這一身華貴的禮服枷得我難受，最后的唱詞也是楓朗捉刀。我心里不住嘆息，覺著自己還是只適合做一個二把手，這九五至尊的位置，難。

眾人散了后，我來不及脫了禮袍，亦撇開了小古板，就先趕去見了天母。見我到來，她打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