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晨旭眼神變得復雜，沒有料到我竟直接問了這個問題，沉吟良久卻含糊其辭道，“八年前的事，我也記不太清了……”

他看了眼我的肚子，“況且你現(xiàn)在身懷有孕，知道了也并非好事。”

我站起身，平靜地與他對視。

在他驚訝的目光中，我解下了衣衫，轉(zhuǎn)過身露出了左肩的紫羅蘭。

“你……”他顫抖著手，雙眼盯著我的左肩，一臉難以置信。

待我重新穿戴完畢，他仍是震驚的模樣。

“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我再次落座，端著茶盞淡淡地道。

安晨旭小心地問道，“皇上……知道嗎？”

“你覺得呢？”我嘴角扯出一絲弧度，反問道。

他點點頭，不再作聲。

我的身份，恐怕第一次在長生殿與李振睿相見時他便知道了，更何況還有那么多夜的耳鬢廝磨，若說他一無所知，我都不相信。

只是他看破卻不說破，究竟是將我置于何地，我卻不知曉了。

“我可以將一切都告訴你?！卑渤啃裉痤^，鄭重說道。

我擺擺手，“我只想知道為何白蕓希自盡，其余的我并不關(guān)心?！?/br>
安晨旭嘆口氣，緩緩道來，“白蕓希當時接近皇上，主要是為了復國。我和先帝早已看穿，唯有皇上執(zhí)迷不悟。之后的一切你也知曉，宣陽之變是白蕓希使計，令皇上以為先帝挾持了她，故而逼宮。直到在西陵閣，皇上才看到了白蕓希，可惜為時已晚。先帝當時受傷過重，奄奄一息。李氏容不下白蕓希，我也容不下她，白蕓希必須死?！?/br>
安晨旭說到這里，眼中劃過一抹深深的恨意，“如果不是李振睿美色誤國，先帝也不會死?！?/br>
撇開他們的恩怨糾葛不談，我尚有一份疑慮在心頭，“白蕓希想要復國，方法何其多，為何要用這種損敵一千、自傷八百的方式？”

安晨旭冷笑道，“如果是你，每日與自己的亡國仇人日日相對，恩愛纏綿，還有了子嗣，將是何心境？”

我不再言語。

的確，那是一份割舍不下的蝕骨之痛。

白蕓希定是對李振睿動了真情，唯有死，才是解脫吧。

真是孽緣啊。

“那么，李振睿到底答應了白蕓希什么條件？”我提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安晨旭似有些驚訝，沒想到我竟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何以知道李振睿對白蕓希有承諾？”安晨旭問道。

“若沒有承諾，白蕓希又怎么安心赴死?！蔽依湫Φ?。

其實說到這里，我已然猜到了李振睿的承諾，只是從安晨旭口中得知，卻又是另一番滋味。

“白蕓希以白狐族之名要李振睿起誓，終身只愛她一人，并讓她的孩兒登上帝位，否則她將墮入無間地獄，永不超生。”

我被這份毒誓震驚，若不是知道白狐國好信仰，實難相信這樣一份誓言對李振睿有那么重要。

“所以……”安晨旭盯著我的肚子，“你腹中的孩兒是個奇跡?！?/br>
此刻我真的相信李振睿是深愛白蕓希的，無論是扶持太子，控制子嗣，還是這些年對東海的付出，他都在履行對白蕓希的諾言和補償對白蕓希的虧欠。

然而這對我來說無異于誅心之痛。

李振睿，我又算什么

我失神良久，恍如夢游般離開了北辰閣。

“君上。”蝶衣小跑著跟上來，講一個錦囊遞到我手中，“北辰君說，他時日無多，若您想知道其他的，都在這個錦囊中?！?/br>
我將錦囊捏在掌心，意識卻已飄得很遠。

第68章（六十七）

回到南山閣，卻見李振睿正坐在涼亭飲茶，亭前是南山閣獨有的粼波湖。

李振睿身邊坐著上官溫雅，兩人正有說有笑。

“熙兒回來了？”他一抬頭便看到了我，眼神亮了亮。

我對他點了點頭，“皇上與西陵君可游過湖？微臣讓蝶衣為你們安排一下?！?/br>
上官溫雅有些驚喜。

李振睿卻攔住了蝶衣，“不必了，改日再游也不遲?！?/br>
“好?！?/br>
瞥眼見到上官溫雅的右手攥著李振睿的小手指，李振?；匚兆∷氖?，在上官溫雅耳邊言語了一句，上官溫雅微紅了臉。

我后退了一步，感覺周身一片冷寂。

他們的距離靠得很近，姿態(tài)親昵并非作假，若說當日宴飲還有一絲刻意，如今卻是真真切切的情意，讓我難以忽略。

我知道李振睿是不喜與人太過親密的。

當初上官溫雅入宮，他對他多有照拂，卻從沒有肢體接觸，如今不僅喚他“雅兒”，與他更是幾乎貼在了一起，而且，這并非是做給我看，倒像是他們的日常。

不是我多心，而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們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變了。

我的表情依然平靜，心中卻難掩苦澀。

上官溫雅對我笑了笑，轉(zhuǎn)過身對李振睿道，“既然南山君來了，微臣就先請告退。表哥的身子愈發(fā)不好，微臣想去看看他?！?/br>
“好，去吧?！崩钫耦λ麚]揮手，上官溫雅欠身離開。

湖面泛起一層漣漪，我攏了攏衣衫，沒想到融融春日還讓我感到寒冷。

李振睿將一件披風披到我身上，順勢輕輕摟住了我,“還冷嗎？”

我沉默著低下頭。

李振睿將下巴枕在我肩上，笑著說道，“南山閣新建不久，尚有許多缺漏，熙兒若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朕說，嗯？”

溫熱的呼吸纏在頸畔，我微微側(cè)身道，“太醫(yī)說讓我多出去走走?！?/br>
“嗯，朕知道?！崩钫耦ＰΦ溃半蘼犝f你剛才去了北辰君那里，可別過了病氣給你。”

我搖搖頭，眼光投在湖面的殘荷之上，“我想去宮里其他地方走走，經(jīng)常去的幾處看厭了?！?/br>
“好啊?！崩钫耦ｓ@喜地笑，“熙兒想去哪兒都行，來朕的長生殿更好?！?/br>
“那恐怕會攪了皇上與西陵君的鴛鴦夢?！蔽业?。

李振睿收住了笑，有幾分尷尬，亦有幾分委屈，“朕也有需要的時候……”他說的隱晦，然而我還是感覺悶得不能呼吸。

我掙開了他的手，“皇上早些回去吧，我該休息了?！?/br>
“熙兒生氣了？”李振睿拉著我的手不肯放，調(diào)笑道，“朕最喜歡的是你?！?/br>
最喜歡的是我，然而也不過是喜歡。

我有些疲倦地撫了撫額，“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