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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學(xué)生肯定都不穿校服。周遙那件羊絨衫看來是完蛋了,沒法兒要了。燈芯絨褲子也是花的,全是臟油黑油。剛才有一桶可能翻了,全灑周遙身上,周遙就沒吭聲沒說。就是昨晚兒賣的麻辣燙,成分相當(dāng)于地溝油,惡心吧啦的……要是以前,周遙早就嗷嗷抱怨了,今天就默默地忍了沒有吭聲。最后一縷橘色陽光打在瞿嘉身上,映出側(cè)臉上的平靜,夕陽即刻收斂了全部光芒,隱入樹梢。冬天天黑得就這么早,周圍一下子就暗下去。瞿嘉把板車?;匦〉甑暮箝T,助跑幾步躥上墻頭,幫周遙把外套夠下來。倆人就站在小胡同暗處,瞿嘉看自己身上太臟,就沒有走過去拉小手和摸小臉,就往胡同口一指:“周遙你回去吧,以后別來了。”周遙就覺著瞿嘉表情不太對勁:“……又怎么了?”“真的,你衣服都洗不出來了?!宾募瘟嗥鸷谏筒即髧梗耙欠畔匆聶C(jī)里,你們家洗衣機(jī)就都是臭鞋和地溝油的味兒。”“洗不出來就算了么,不要了?!敝苓b說。衣服遠(yuǎn)沒有人重要。“聽話,回家去?!宾募蚊鏌o表情丟下一句,轉(zhuǎn)身就走。“瞿嘉。”周遙茫然地叫了一句。“別讓店里其他人都看出來了……就別再來了!”瞿嘉扭頭甩了一句,“你就沒理由每天到我媽店里,你還每天都來?!?/br>“我怎么不能來?”周遙心里憋很久了,想都不用想就爆發(fā)了,“夏藍(lán)就應(yīng)該來你這兒了?……你怎么不轟她走么?!?/br>“廢話,她mama就在這店里烙餅?zāi)啬銢]看到嗎?”瞿嘉站住腳,回頭盯著這心思簡單又分不出輕重的周遙。張蕙藍(lán)跟瞿連娣一樣的倒霉境遇,中年下崗女工,沒文憑沒工作了,不來這兒烙餅她又能干什么。“你媽在哪呢,你爸在哪?”瞿嘉甩開大步又走回來,“你們家俞老師俞教授是什么人?……周遙你應(yīng)該窩在這店里嗎!”寥寥幾句就把周遙噴得愣在原地,都接不上。瞿嘉挺擅長斗嘴掐架,平時不在周遙身上發(fā)揮特長而已。“別讓你媽看見這個,她不罵我是給我面子我都想抽自己。”瞿嘉走過來幾乎貼上周遙胸口,雙手像要捧起周遙的臉,也很想抱抱,很想安慰對方,卻收了手沒碰著。因為手太臟了,指甲縫里有黑油,不想用臟手碰周遙的臉。周遙胸口起伏,急了還是不擅長放狠話,但好像已經(jīng)在大cao場跑了個1500米,狂喘。瞿嘉對他態(tài)度忽冷忽熱不冷不熱,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他都快習(xí)慣了,一路飛跑著一廂情愿地去追趕對方。今天幾句狠話砸過來,原來還是沒有習(xí)慣。他最受不了瞿嘉用這樣口氣跟他講話,每一字都帶棱帶角戳在他眼里,讓他雙眼濕潤疼痛。瞿嘉好像就在人生的這個重要十字路口上,突然生硬地踩了一腳剎車,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往回走了,而且就是要甩他下車了。后門屋里燈光一閃,門開了。瞿連娣突然走出來,也急急慌慌得,手里拎個塑料食品袋:“遙遙啊?什么時候來的,跟阿姨進(jìn)去嗎?”周遙一動沒動,咬住嘴角極力維持情緒,非常委屈,而瞿嘉把臉扭向一邊。兩個男孩兒用拉鋸的眼神扯出劍拔弩張的氣氛,但吵架絕不吵給mama看。“我下午做的rou燒餅,特好吃,給你留的?!宾倪B娣本來奔著周遙去的,腳下突然來個生硬的90度轉(zhuǎn)彎,把燒餅塞給瞿嘉了。“給遙遙吃啊,你給?!宾倪B娣用眼神示意她兒子,去啊,給遙遙吃,擦著手忙忙叨叨地又走回去了,“外面多冷,說完話就進(jìn)來啊別在外面傻站……”瞿連娣戴了一個挽頭發(fā)的頭巾,花顏色,恰到好處把發(fā)際線和兩鬢一堆白發(fā)遮住了?!按翱诶辖址粋冄劬Χ级⒅^巾看,都夸我這時髦,跟打網(wǎng)球球星發(fā)型似的,誰看出來我沒染頭發(fā)???”瞿連娣跟店里幾個老姐們兒顯擺。張蕙藍(lán)都笑話她,“就你最美!”但她兒子知道她好久沒時間染發(fā)了,可別把那風(fēng)sao的花頭巾摘下來。周遙跟他瞿阿姨也很熟悉了,也看得到從花頭巾邊緣冒出來的白發(fā)。瞿嘉小心翼翼捏著食品袋的邊角,把燒餅遞給周遙:“我媽做的,給你的,吃?!?/br>“嘉嘉,我也知道你心里難受,我不想跟你吵架或者給你惹麻煩?!敝苓b很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地,眼眶突然就紅了,“我沒夏藍(lán)那樣兒的那么能干,她能幫你mama開店做燒餅做麻辣燙,我就不會做,對吧?她能幫你推車,我不是你們一條胡同出來的不是你們機(jī)床廠附小的我就不配推這輛車了,是嗎?那我……我為你做別的事,成嗎?”瞿嘉有一刻都陷入怔忡,眼神是悸動的,心是急速下墜的,很想抱住周遙,想用什么柔軟的能表達(dá)情誼的東西堵住周遙的嘴。“我就是不想讓你落下了,我還是想帶著你往前走,很快就期末考試,還有明年高考,要是可能的話我真的想替你去考試!我能做的我都為你做了,你就稍微用個腦子把答案都背下來,你只要每次人到場了,試卷上寫上你的大名!“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我一直都會在這里,我不會走開。“但是,我就是覺著,最近幾個月突然間的,好像我怎么做就都不對了,你就開始嫌我煩……我也不理解你到底想要什么,瞿嘉,你想讓我怎么做你能滿意?”不,遙遙。瞿嘉搖頭,不是這樣的。怎么可能對你不滿意。周遙你就是人太好,你人太傻。永遠(yuǎn)都能做到完美,挑不出毛病。你是個單純、幼稚又熱血的大傻子!瞿嘉拉過周遙的手,握著,手上黑泥和油花立刻也沾了周遙滿手。他用力磨搓周遙的手指,很用力,猛地拽起周遙的手,扳開五根指頭:“周遙你看你手……你手就不擅長干這個,你的手應(yīng)該和你爸你媽的手都一樣的,手指修長,指甲整整齊齊的,將來也像你爸那樣兒,描工程圖打電腦鍵盤的手,你在這里跟我攤煎餅玩兒么?……周遙,你腦子有毛病了嗎?“我必須在這兒待著,你忒么以為我愿意?……我媽都四十多了,我能讓她去拉那輛泔水車嗎!”瞿嘉回頭指著那扇后門,指著瞿連娣消失在門內(nèi)的背影:“你以為這是在玩兒么周遙?不是。這已經(jīng)是命了。”對于瞿嘉而言,他的少年時代,上蒼對他毫無體恤和憐憫。這一切都是對他rou體上的磨礪和懲罰,心理上的折磨與考驗,動蕩和挫折就沒有盡頭,他就落在激流中的淺灘上找不到方向了。周遙還是撐不住情緒,發(fā)抖而哽咽了。他沒對其他任何人說過那些動感情的話,撒嬌耍賴很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