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shí)?！?/br>
    張順心張了張嘴要說話，卻見晉陽公主轉(zhuǎn)頭把目光落在了張凌云身上。他的心頓時倏地一下，之前他們就說懷疑張凌云，張順心還認(rèn)死理以為他們是在包庇季知遠(yuǎn)。但現(xiàn)在聽了公主和尉遲寶琪的解釋之后，張順心的心里多少明白些，但公主也盯著張凌云……

    張順心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yù)感，他恐懼地看向跪在自己身邊的張凌云。

    難道說？

    張凌云垂眸跪著，臉色雖有些緊張，但相對還是比較平靜。

    李明達(dá)的目光從他的臉下移，至脖頸處駐留。張凌云外穿一件白麻半臂，內(nèi)一件白絹緞褻衣，因身體發(fā)汗，令他脖領(lǐng)處的白絹緊緊地貼合在他的頸間處。由此便依稀可見，他后頸處有幾條細(xì)長的凸起，并不算明顯，但卻逃不過李明達(dá)的眼。

    這讓李明達(dá)想起剛才她看到的光景。她帶人搜查刺史府時，自然也沒有落下張飛雪的住處。當(dāng)時她屋外面有丫鬟躲在樹蔭下做女紅。張飛雪得知消息匆忙出門迎她，一瞧見那名做活的丫鬟就臉色大變，驚聲尖叫，儀態(tài)盡失。之后李明達(dá)就見那名做女紅的丫鬟慌張地把針藏在了身后。張飛雪這才好些，受了哄弄。

    “可知你meimei怕針？”李明達(dá)目光復(fù)而上移，一直盯著張凌云的臉。

    張凌云臉一陣白，睫毛一上一下地跳動，好像眼里摻了沙子。

    “不知?！?/br>
    “知道?！睆埩柙齐S后改口，然后跟李明達(dá)解釋，“剛被公主瞧得有些慌神，遂一時答錯了，請公主見諒?！?/br>
    眾人一聽張凌云此話，都知道他話里面露出破綻。第一個“不知”，是他本能的趨利避害，想否認(rèn)對于自己不利的事，但是顯然這件事瞞不住，大概只要一問府里的人就可知道，所以他轉(zhuǎn)即反應(yīng)過來，就又承認(rèn)了。

    眾人因此對其疑心更重，覺得公主只要就此逼迫質(zhì)問，一定會問出更多的破綻來。

    “可否把上衣脫了，”李明達(dá)這時候冒出一句。

    眾人皆不約而同地看向李明達(dá)，滿臉疑惑。

    公主審問好好地，為什么要讓人脫衣服？

    尉遲寶琪腦袋里忍不住就冒出很多的想法，就去看那張凌云的模樣。其長相頂多算看得過去，再說還是個孩子。公主若有什么心思，完全可以考慮他們這些比張凌云更成熟樣貌更好的男子，看個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脫衣服多沒意思……

    尉遲寶琪還不及想完，就被房遺直一記凌厲的目光瞧得后脊背冷颼颼。

    尉遲寶琪腦子冷靜下來了，覺得自己想太多，憑公主的為人，怎么都不可能是他所想那般。果然他腦子太臟，想誰都臟，他懺悔！

    尉遲寶琪抿著嘴巴，低頭認(rèn)真反省。

    張順心是所有人中最驚訝不解的人，“這為何要剝他的衣服？”

    “自然是看他的身體。”李明達(dá)道。

    “這不是冒犯么。”張順心失言嘆道。

    田邯繕噴火的眼直直射向張順心，很想把這廝撕爛了扔出去喂狗，而且他每次一張嘴都會增加他這個沖動。

    “你給弄清楚你的身份，在場的諸位皆是，只有你們冒犯公主的份兒，卻沒有公主冒犯你們的說法！”田邯繕發(fā)狠道。

    “公主之命，凌云會從?！睆埩柙瓶念^一下，便垂首寬衣解帶。

    待他脫掉上衣之后，眾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一道道細(xì)長清晰的疤痕，像很多條蟲子，爬滿了他的背。

    “這是……鞭痕？”尉遲寶琪遲疑問。

    房遺直點(diǎn)頭，定睛看著張凌云，“你父親打得？”

    張凌云表情哀默又沉重，因他隱藏的秘密被迫不得不現(xiàn)于眾人眼下，有些認(rèn)命得無聲點(diǎn)頭。

    男孩的后背，只有成人兩個巴掌寬，全都被鞭痕覆蓋，幾乎沒有一塊好的皮膚。鞭痕深淺不一，是因?yàn)椴⒉辉谕粫r期造成。凸起比較明顯的鞭痕是新傷，疊在舊痕之上。新傷口看起來結(jié)痂剛脫落，顏色比周圍的皮膚淺一些，該是上個月才有的。

    大家都被張凌云背后觸目驚心的疤痕驚得默然。

    張凌云漠著一張臉，木著一張臉不吭聲，只是把頭低得更深了。

    張順心半張著嘴看著張凌云的后背，拼命地挪動身子，想要伸手去摸，又把手縮了回來，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怎么會這樣，這都是大哥打你的？”張順心急得伸長脖子，意欲湊得更近一些，十分關(guān)切地問張凌云。

    張凌云轉(zhuǎn)動眸子，長長濃密的睫毛都跟著顫抖起來。張順心再問，張凌云就掉了眼淚，卻還是不說。

    “你這孩子，我問你話呢，這是你父親打的么？”張順心音量提高。

    張凌云忽然斜眸看他：“不是他，是他們。問這些卻有什么用，難不成二叔還想救我？卻晚了，人都死了。不死的時候，你也不在?！?/br>
    張順心抽搐嘴角，本想說張凌云無禮，但看他后背的傷，他閉嘴忍下了。

    “怪二叔，沒有早回來，知道你這樣被打，我就是冒死也該回來?！?/br>
    “冒死？”李明達(dá)狐疑地看張順心。

    張順心一下就被戳到了軟肋，不得不認(rèn)道：“當(dāng)初我之所以離家，便是因?yàn)槭軌蛄烁改傅呢?zé)罵，偷逃了出去。”

    張順心說罷，猶豫了下，才擼起袖子，給大家看他胳膊上的傷痕，“其它的已經(jīng)淡的快沒有了，只這一道最深。當(dāng)年因我讀書不濟(jì)，有次父親氣急了，把杯子摔了，用瓷片在我胳膊上劃了一道。他跟我說，沒有讀不好的書，只有不夠用心的學(xué)生。還罵我不務(wù)正業(yè)，就知道在廚房打轉(zhuǎn)，給他丟人?！?/br>
    張凌云聽到此話，睫毛顫了又顫，轉(zhuǎn)眸去看張順心的胳膊，就仿佛看到了自己。

    “我那時候二十四，已經(jīng)徹底對這個家失望了，不想再留下去。后來是大哥助我逃跑，把他攢下的錢也都給了我。這么多年我其實(shí)一直很想回來看他，但一想到老父就怕。還是去年底的時候，我才輾轉(zhuǎn)得知父親已經(jīng)死了三年了，后來我才敢給大哥去信，卻沒料到我再得消息已是他的死訊。他當(dāng)年冒死解救我，這份兒情我定要還報，所以當(dāng)我看到管家在信中告知我兄嫂為中毒枉死之后，我氣急，發(fā)誓一定要為兄嫂鳴冤。我真沒想到，大哥他父親當(dāng)年一樣，也會對孩子……這般殘忍?！?/br>
    張順心眼含著淚花，十分不忍心地去看張凌云身上的傷口。

    “我這算不得什么，還算少的，不值得你可憐。可憐的是我大哥，他腦子比我笨些，學(xué)東西慢，又因?yàn)槭情L子，父親對他格外苛責(zé)。與張家來往近一些的親朋好友，只以為大哥的死，不過是父親怒極，偶爾懲罰太過所致。其實(shí)并不是，那時候若也有人扒了大哥身上的衣服，看到的情景可比我身上的精彩多了?！睆埩柙评湫σ宦?，轉(zhuǎn)頭看向李明達(dá)、李崇義等人，“也多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