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父親，練就了我而今不畏不懼的性子。有什么好怕呢，對于我來說，死反而是一種解脫，比活著更好。連死都不怕了，你們說這世間還有什么能讓我心中有畏？”

    眾人張凌云敘事的口氣，根本不像是從一個八歲孩子的嘴里說出來的。想必他一定是經(jīng)歷了很多掙扎，所以成熟的比別人早。也因哀莫大于心死，對活著沒什么念想，也便什么都淡然不怕了。

    “先前還當(dāng)你是個與眾不同的，所以才有此應(yīng)變儀態(tài)，原來竟是厭世，早就不想活了?！蔽具t寶琪唏噓感慨。

    “多虧父親的教導(dǎo)，所有典籍我都能倒背如流，個中道理我都熟記于心，雖然都是因怕挨打強記而已，但也有些用處，至少讓我明白了人活著最多也不過如此，再不會有什么趣了。

    我從來都不曾懂，他們?yōu)槭裁捶且@么逼著我們！我做了大官給他們長臉又如何，人終將是奔向死路，倆眼一閉他們能帶去什么！就瞧他們現(xiàn)在，除了化作一灘爛泥，還能有什么，為什么就不能在活著的時候，對我們好點！”張凌云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竭力吼，似乎打算要用盡他整個生命。

    張凌云的話正中了張順心的酸楚，他嘆了一口氣，“當(dāng)初我離家，日子過得再苦，也從不覺得后悔，只要一想到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再對比自己的現(xiàn)況，反而會松口氣，覺得十分慶幸。”

    “二叔的確幸運，叫人羨慕?！睆埩柙蒲劬镂⑽㈤W爍出光亮。

    “可我怎么都沒想到，當(dāng)初和我同仇敵愾，幫我逃跑的大哥竟然會對你們下手，就如當(dāng)初父母對我們那般。”張順心閉了眼，眼淚還是不停地往下掉。他想了想，又笑起來，也不知是覺得自己好笑，還是覺得他父母或是兄長可笑。

    “這有什么新鮮，一代傳一代，家風(fēng)如此?！睆埩柙频畤@一句，然后看著張順心，“所以我和meimei都發(fā)誓過了，以后不成婚，就這么孤老終死，免得再去禍害下一輩?！?/br>
    “你這什么話，你們還小，以后好好地，長大了就如常人那般生活就是?！睆堩樞拿Π参克麄?。

    張凌云看眼張順心，對其所言不答應(yīng)也不否認(rèn)。或許這種事，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無望了。

    靜了許久之后，張凌云才緩緩扯起嘴角，露出一抹慘笑，“倒愿如此，但只怕晚了。”

    狄仁杰打個激靈，立刻問張凌云：“真是你殺了你父母？”

    “不錯，用碾碎的相思子，和在了我父母的粥里?！睆埩柙苹乜吹胰式?，倒坦然認(rèn)了。

    眾人意料之中，又覺得幾分可悲。

    李崇義嘆口氣，揮手讓文書記錄，再讓張凌云好生交代作案經(jīng)過。

    “卻沒什么好說的，就是恨透了他們，原因你們也看到了，我受不住屈辱毆打，不念父母養(yǎng)育之情，只為了要解脫。我從醫(yī)書上看到相思豆子可致命，就磨碎了，下到那晚我父母所喝粥的里。

    相思子毒發(fā)要等幾個時辰，他們該是在夜里發(fā)作，喘不過氣來，最后就死了。死后我不想事情張揚，就命管家收殮下葬，卻沒料到會冒出個二叔添麻煩。管家也是個嘴巴長的，非多嘴把此事泄露出去。弄得二叔折騰來這么多貴人來查案。

    既說是季知遠(yuǎn)，我自然就推到季知遠(yuǎn)身上。但我心里卻是不想傷害無辜，遂還是希望息事寧人，就此作罷?！睆埩柙坪芡纯斓亟淮私?jīng)過。

    李崇義聽到此，松口氣，有些高興地看向李明達(dá)、房遺直他們。這樁案子總算破了，找到了兇手，那他回頭也可跟眾多關(guān)注此案子的百姓有個交代了。不過這子殺父的事，倒真是駭人，估計此案會在晉地引起一段時間的議論了。

    “真的是你?！钡胰式茑劬餂]有憤怒，卻也不敢有憐憫。像張凌云這樣好強的孩子，只怕也不屑于接受大家的憐憫。

    “醫(yī)書呢？”李明達(dá)問。

    張凌云：“什么？”

    “你說看醫(yī)書上所寫，那本醫(yī)書呢？在你書房么？”李明達(dá)問。

    張凌云愣了下，“或許吧，看完就忘了，不記得在哪里?！?/br>
    “可是這本?！?/br>
    李明達(dá)說罷，田邯繕當(dāng)即從懷里掏出一本醫(yī)書來，將書內(nèi)講述相思子那一頁展開給張凌云。

    張凌云驚訝了下，有些茫然地看著李明達(dá)，“你們從哪里找到的？”

    “還有這東西?！?/br>
    李明達(dá)喊了一聲，就有一侍衛(wèi)抬著一塊石板進來，石板上還放著一塊石頭，石頭的形狀與杵類似，“柄”雖沒有那么光滑，卻也可拿，另一頭為圓面，相對光滑，可以研磨東西。

    田邯繕又將一包荷葉裹著的東西捧在手里。

    “這是什么？”張凌云疑惑地看著這兩塊石頭，有點不解。

    田邯繕把荷葉打開，里面包著一坨土，撥弄一下，就可看到土里頭攙著一些小顆粒，用手捻一下，除掉顆粒表面的灰土，鮮艷的紅色就露了出來。

    張飛雪早已經(jīng)被田邯繕放到地上，被碧云牽著手。此刻張飛雪看到那倆塊石頭，就畏怕地越來越往后面靠。若非碧云拉著她，她大概會立刻找個耗子洞藏起來。

    張凌云看眼張飛雪，立刻激動地跟李明達(dá)道：“啊，我想起來，這是我磨相思子的石頭！你們不要嚇飛雪，她什么都不知道?！?/br>
    “你被張刺史寄予厚望，整日讀書背誦典籍，習(xí)字作詩，這些東西已然沒有足夠的精力應(yīng)付，還會有額外的心情看醫(yī)書？再者，這醫(yī)書是在你meimei的房中找到，研磨相思子的石頭也是在她的院中找到。若真如你所言，你meimei不知情，看你的樣子你也不想牽連meimei。那你當(dāng)初又何必費周折，偏偏把這些東西拿到你meimei的房前弄？”李明達(dá)一邊觀察張凌云，一邊質(zhì)問他到。

    “碰、碰巧了而已，當(dāng)時著急！”張凌云磕巴了一下，為了不表現(xiàn)自己心虛，后幾個字故意提高音量，顯得有幾分‘底氣十足’。

    “我聽說你們張家不僅對兒子要求嚴(yán)格，對女兒也要求內(nèi)有秀才，琴棋書畫之外，還要學(xué)些調(diào)理身子的小方子，以備將來出嫁后，可在夫家服侍體貼，揚賢德之名，以給娘家長臉。”

    張凌云白了臉，“公主從何知道這些?！?/br>
    “刺史府下人眾多，你以為你幾聲喝令，就真的可以令他們緘口不言？你畢竟還是個孩子，威力不足?！崩蠲鬟_(dá)說罷，轉(zhuǎn)頭看向已經(jīng)完全躲在碧云身后的張飛雪，輕聲問她，“是你磨了相思豆，下在了粥里，對不對？”

    張飛雪偏著頭看李明達(dá)，見其并沒有對自己撒火，反而很溫柔，就沒那么怕了，躊躇愧疚地點了點頭。

    “飛雪，不要亂認(rèn)！”張凌云喊道，轉(zhuǎn)即慌張地對李明達(dá)不?？念^，“是我，是我殺害了自己的父母，公主請不要錯冤枉了我meimei。求求您，求求您了?！?/br>
    張凌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