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好笑的事，弄得人人忍俊不禁?？h令這下有些惱了，因?yàn)轫n瑯打岔，他沒聽見這個笑話，當(dāng)即將驚堂木一拍，怒斥道：“別笑了！住口！”

頓時鴉雀無聲。

他又指著告狀的那人道：“你，再講一遍！”

那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繼續(xù)了。

韓瑯站在旁邊，頓時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退下了。這時縣令注意到他，又揮了揮手道：“罷了，反正近來沒什么大案，你想查就去查吧。”

隨即厭倦地瞥了韓瑯一眼，意思是：你自己找地方?jīng)隹烊?，別老站在這兒，妨礙我聽笑話。

韓瑯只能皺著眉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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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一里外的市集，賀一九正倚在街邊曬太陽。

他來這縣城不久，憑著一身武藝和一顆絕頂聰明的腦袋，儼然混成了新的地頭蛇。整個城里的下九流都認(rèn)識他，輩分低的得叫他一聲爺，輩分高的也不敢得罪他。不少諂媚之人已經(jīng)跑去當(dāng)他的跟班，雖然他嘴上都拒絕了，但這些人特別會看眼色。只要他轉(zhuǎn)一轉(zhuǎn)眼珠子，立馬就有人跑上前來。

“賀爺，啥事兒？”

“熱了，”賀一九把衣襟一扯，晾出滿身腱子rou，“給爺扇扇風(fēng)。

“好嘞！”

街上的路人都看到了這一幕：一個衣襟敞開的高大男子，雙手枕在腦后，愜意地躺在一蓬干草堆上小憩，旁邊還有一個賊眉鼠眼的舉著蒲扇給他扇風(fēng)。躺著的這人身材精壯，肌理分明的胸腹在正午的日頭下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因?yàn)樘鞜?，上面黏了一層油光光的汗，反倒更惹人心猿意馬。

再看他臉，果真是風(fēng)流倜儻，陽剛味十足。就是痞氣太重，看人都帶著一股挑釁的意味，是個不折不扣的流氓。

這會兒，賀一九一面享受徐徐的涼風(fēng)，一面瞟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但凡看到相貌不錯的姑娘，他要么沖對方吹口哨，要么拋個韻味十足的飛眼，引得姑娘們各個面色羞紅的快步走開。跟班看了許久，忍不住道：“這些個小丫頭太沒意思，還是怡春院的窯姐才夠味兒?！?/br>
“你也就逛個怡春院的本事了?！辟R一九不屑道。

跟班有些好奇：“那賀爺喜歡什么樣的？”

賀一九撥著耳鬢的小辮，想了許久才緩緩道：“刁蠻點(diǎn)，潑辣點(diǎn)，不太好惹的。冰山美人也不錯。總之，得夠厲害，能讓我賀爺心生佩服才行?！?/br>
跟班目瞪口呆：“這……哪兒找這樣的人去？”

賀一九沒答話，閉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好一陣子，他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說起來，那小子居然盯著我睫毛看……成心的？”

“啊？”

賀一九掃了跟班一眼，自知失言，就冷哼道：“沒什么?！?/br>
兩人正說著，忽然看到一個敲著驚閨鼓的貨郎經(jīng)過。好家伙，這人旁邊圍了十來個姑娘，年齡不一，美丑不一，但都搶著買他的東西。賀一九被勾起了興趣，支起上半身想好好瞧瞧，這一瞧，眼珠子就好半天沒挪開。

跟班也發(fā)現(xiàn)問題，忙問道：“賀爺，怎么了？”

“那人是誰？”賀一九指了指貨郎，神色顯得有些古怪。

“噢，好像叫林孝生，就是個傻不拉幾的貨郎，小白臉，專討女人喜歡，”跟班說著，瞄了賀一九一眼，發(fā)現(xiàn)對方的視線一直追著那人，當(dāng)即“嘿嘿”笑了兩聲，心照不宣道，“賀爺……原來您好那一口啊？”

賀一九嗤笑道：“什么這一口那一口的，屁股上有眼兒就成。”

“那……明兒我叫幾個弟兄，把這人給您綁了送去？”跟班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賀一九臉上的笑容收回去了，令他的表情顯得有些陰鷙：“不成，這人不成?！?/br>
“咋呢？”

“斷眉薄唇，輪飛廓反，印堂有懸針破印，煞氣重！遇上這樣的人，得倒八輩子霉！

跟班傻了，賀爺說的話一個字都沒聽懂，就聽懂了一個倒霉。他知道賀一九是神人，會看相的，于是又瞟了那貨郎幾眼。越看越糊涂，忍不住問道：“不會吧，看著挺清秀的啊，像個窮秀才?！?/br>
賀一九懶得跟他解釋：“反正聽我的沒錯。少惹他，免得飛來橫禍?！?/br>
跟班長長的“哦”了一聲。

整整一個時辰，兩人就待在這里看街景。跟班搖扇子搖得手都酸了，胳膊那一塊全是木的，可賀一九沒讓他停，他也不敢停。他只盼著等會兒賀一九干活的時候，能捎上他一起，或者指點(diǎn)他幾句，這兜里的銀子就有著落了。

日頭偏西的時候，終于來了一個混混模樣的人，看到賀一九就急忙奔過來，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賀爺?！?/br>
賀一九瞄了他一眼，平靜道：“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寶昌壩有個財(cái)主老爺快不行了，說是沖撞了神仙，得了怪病，正找大夫呢?！?/br>
“成，就他了?！?/br>
眼見著賀一九要走，跟班急了，扔下扇子道：“賀爺賀爺，能給小的分一杯羹不？”

賀一九傲慢地打量著他，從頭看到腳，最后眉毛一挑，道：“不成，你嫩了點(diǎn)?！?/br>
跟班當(dāng)即哭喪著臉，心想一下午的扇子白扇了。賀一九見狀，不咸不淡地指了指街對面的房子：“瞧見玉器鋪里那男的沒？一下午他坑了三個人，賣了兩個假鐲子，一個假扳指。你自己瞧著辦吧?！?/br>
“咋……咋辦??？”

“腦子都喂狗了，”賀一九恨鐵不成鋼狀，“訛他去??！你說你都看見了！”

“……那賀爺你咋看見的，你看了他們一下午??？不對啊，你還在跟我說著話，還調(diào)戲姑娘，還……”

賀一九一巴掌拍在他后腦勺上，轉(zhuǎn)身走了。

第7章驚蟄2

天色晴好，春光瀲滟，滿目一片蔥綠。棋盤般縱橫交錯田埂旁邊，滿樹梨花正迎著舒朗的陽光粲然綻放。微風(fēng)拂過，無邊無際的碧空仿佛都被這一片瑩白照亮了。韓瑯也不由得停下步子，在這明媚的春色中深深吸一口氣，胸腹中強(qiáng)烈燃燒的情感甚至讓他有一種吟詩的沖動：“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br>
可惜他文采一般，早年讀的鬼怪故事比正經(jīng)書都多，想起了前一句，卻再也想不起后一句。不知為何，眼前浮現(xiàn)出另一幅畫面：身著官服的父親，手里搖著一把宣紙做的文人扇。夕陽西陲，草叢中的蟲子叫得正歡，還是孩童的韓瑯從墻上翻下，手里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只雛燕，驚喜地叫道：“還活著！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