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死的？”他問。

    “選男友的品味太差?！苯芸鼱栒f。

    “一般來說，這個錯誤并不致命?！卑人瓜壬鷩@息著說，“可這一次卻是。他喝醉了，身上還帶著刀子。她告訴他說她覺得自己懷孕了，而他不相信那是他的孩子?！?/br>
    “她被刺了……”杰奎爾先生說著，開始計算刀傷的數(shù)目。他踩下腳控開關，啟動旁邊桌子上的一個小錄音機?！耙还参宓?。左前胸上三處刀傷，第一刀刺入第四和第五肋骨之間的縫隙，就在左胸中央邊緣，刀傷深度二點二厘米；第二和第三刀從左胸中央部位下方刺入，穿透到第六肋骨，兩處傷koujiao疊在一起，測定刀傷深度為三厘米。另有一處兩厘米長的傷口位于左前胸上方第二肋骨處；還有一處五厘米長、最深處一點六厘米的傷口，位于身體中前部的左三角肌，屬于揮砍劃破傷。胸部的所有刀傷都是深度穿透性傷口。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可見的傷口?！彼鹉_，松開開關。影子注意到有一個小麥克風用繩子吊著，懸掛在臺子上方。

    “你同時也是驗尸官？”影子問。

    “在我們這個地方，驗尸官是政客任命的。”艾比斯先生說，“他的工作就是踢尸體一腳，如果尸體不踢回他，他就簽署死亡證明。杰奎爾則是所謂的解剖員，他替鎮(zhèn)上的驗尸官做尸體解剖，然后保留組織樣本以供分析檢查。他還負責為傷口拍照?！?/br>
    杰奎爾完全無視他們倆的存在。他拿起一把大解剖刀，從她的兩肩肩胛骨開始，一直到胸骨，切了一個很深很大的“V”型切口，又從胸骨開始一直向下切到恥骨，將“V”擴大成一個巨大的“Y”。接著，他拿起一個沉重的、好像小型鉻合金鉆機的東西，那玩意兒頂端有一個獎章大小的圓齒輪鋸。他開動電鋸，先試了一下，然后用電鋸鋸開肋骨。

    女孩的身體像一個錢包，轉眼間全部打開了。

    影子聞到一股很淡的、令人有些不快的味道，是一種具有穿透力的、有些刺激鼻孔的rou類的味道。

    “我還以為聞起來會更糟糕呢?！庇白犹拱椎卣f。

    “她很新鮮，”杰奎爾說，“連腸子都沒被刀刺穿，所以不會有屎尿的惡臭?！?/br>
    影子發(fā)覺自己移開了目光，倒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會惡心反胃，而是他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愿望，希望給那個女孩留下一點隱私。要說赤身裸體，很難有比這具開膛破腹的尸體更赤裸的了。

    杰奎爾把胃部以下、骨盆以內的腸子打上結。腸子在她的腹內閃著光澤，感覺像蛇一樣滑溜。他用手指抻著腸子，一英尺一英尺地丈量檢查，然后對著麥克風說一聲“正?！保又桶阉心c子放進地上的一個桶里。他用真空泵抽干她胸腔內的血液，然后測量重量。接下來，他開始檢測她的胸腔內部，并對著麥克風記錄觀察結果?！靶陌ど嫌腥幤茡p，充滿凝固及流動的血液?！?/br>
    杰奎爾抓住她的心臟，從頂端切割下來，在手心中翻轉一圈，仔細審查。他踩下錄音機開關，口述記錄：“心肌上可見兩處損傷，右心室上有一處一點五厘米的損傷，左心室上有一處一點八厘米的穿透性損傷?！?/br>
    接著，杰奎爾切下兩側的肺，左肺被刀刺中，幾乎有一半全部壞死。他稱量了肺的重量，然后是心臟的重量，接著為器官上的傷口拍照。隨后，他從每一側肺葉上切下一小塊組織，放進一個罐子里。

    “里面裝的是甲醛?！卑人瓜壬谝慌越庹f。

    杰奎爾繼續(xù)對著麥克風講話，描述他手上進行的尸檢工作、他觀測到的情況，與此同時，他逐一切下女孩的肝臟、胃、脾臟、胰腺、腎臟、zigong和卵巢。

    他為每一個器官稱重，并口述記錄器官正常沒有任何損傷。他還從每一個器官上切下一小片組織，放在裝滿甲醛的罐子里。

    他分別從心臟、肝臟和一個腎上多切下一片組織，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一邊嚼，一邊繼續(xù)手里的活兒。

    但不知為什么，影子覺得他這么做很好，做得很對：對死者充滿尊敬，沒有一絲一毫的猥褻。

    “你想留在這兒，和我們一塊兒干一段時間嗎？”杰奎爾問他，同時繼續(xù)咀嚼女孩的那片心臟。

    “如果你們想要我的話。”影子說。

    “我們當然想要你?！卑人瓜壬f，“沒有什么不能接受你的理由，留下你的理由卻太多太多了。留在這里的期間，你受我們的保護?！?/br>
    “希望你不介意和死人睡在同一屋檐下?！苯芸鼱栒f。

    影子突然想起碰觸勞拉嘴唇的感覺，想起那抹苦澀與冰冷。“不介意，”他說，“只要他們是真真正正的死人就行?！?/br>
    杰奎爾猛地轉過身來，用棕黑色的眼睛仔細打量著他，眼神好像一只沙漠里的狗，探詢而冷淡?！霸谶@里，他們是真正的死人?！彼f。

    “看起來是，”影子說，“不過在我看來，死人復活似乎是很容易的事?！?/br>
    “完全不是這么回事?！卑人拐f，“要知道，即使僵尸都是用活人制成的。一點兒魔粉、一點兒咒語，最后再推上一把，你就能制造出一個僵尸。他們其實是活人，只不過相信自己已經(jīng)死了。但是，要真正復活一個死者，而且繼續(xù)沿用他自己的軀殼，那可需要極大的法力?！彼t疑了一下，然后接著說，“但在舊大陸，在過去，讓死人復活要簡單一些?！?/br>
    “你可以將一個人的靈魂，‘卡’，禁錮在他體內，時間長達五千年。”杰奎爾說，“但一旦禁錮失效，靈魂就會失散。不過，那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彼ЧЬ淳吹匕褎偛徘懈钕聛聿⒁谱叩钠鞴僦匦路呕嘏⒌男厍?，腸子和胸骨也一一放回原處，并把切割開的皮膚邊緣壓在一起。接著，他取出粗大的針和線，靈巧敏捷地把尸體切口一針一線地縫合起來，感覺像在縫補棒球。尸體從一堆rou再度變回一個女孩。

    “我要去喝瓶啤酒?！苯芸鼱栒f著，摘下橡皮手套，丟在垃圾桶里，再脫下棕黑色的罩衣，丟進洗衣籃。最后，他拿起帶紙托的罐子，里面裝著紅的、紫的、褐色的各種器官組織?！耙黄饋韱幔俊?/br>
    他們沿著后面的樓梯走到廚房。這是一間褐色與白色相間、樸素體面的房間。至于裝飾風格，影子覺得它上一次裝修大概是二十世紀二十年代，而且裝修之后沒有作過任何改動。廚房一側墻邊是一個很大的咯咯作響的冰箱。杰奎爾打開冰箱門，把裝著脾臟、腎臟、肝臟和心臟的塑料罐子放進去，又取出三個棕色瓶子。艾比斯打開玻璃門的酒杯柜，取出三個高高的玻璃杯，揮揮手，示意影子在餐桌旁坐下。

    艾比斯倒出啤酒，先遞給影子一杯，然后遞給杰奎爾。啤酒的味道很不錯，微微有點苦，顏色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