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個人掉眼淚，陪伴他的人不會讓他掉眼淚。

——不管以后在他身邊的人是不是你，如果你又傷了他的心，你就想想，你這條命是我給的。

阿響用手機的棱角一戳林西梓的肩，他說：“而我喜歡他。”

許曾諳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他摸索著從床頭柜上拿起，接通的時候也沒看來電是誰。

耳邊的聲音熟悉又禮貌，是個女孩：“你好。”

許曾諳嗯了一聲，勉強睜開眼看屏幕，是陌生號碼。許曾諳的鼻音也重，他問：“請問是哪位。”

那邊的聲音也是一停頓，隨后仰著聲調(diào)問：“是老板嗎？我是寧歌?！?/br>
許曾諳正式地睜開眼，手撐著身子坐在床上，瞬間清醒了一大半：“寧小姐啊。”

寧歌嘻嘻的笑：“老板你別那么客氣，叫我名字就好了。”

“呃…”許曾諳說著，“有什么事嗎?！?/br>
“也沒什么，就是他公司那邊聯(lián)系不上林西梓，電話打到我這邊，我也就打過來了，”寧歌說，“麻煩你和他說一聲，臺風(fēng)已經(jīng)過境了，希望他盡快回來?！?/br>
許曾諳一愣：“臺風(fēng)已經(jīng)過境了？”

“對啊，昨天晚上登陸，一登錄就轉(zhuǎn)移，轉(zhuǎn)移又轉(zhuǎn)移，今天下午就差不多走了，那些放假的學(xué)生開心死了?！?/br>
許曾諳起身，一開木窗后才發(fā)現(xiàn)窗外陰蒙蒙，已經(jīng)是傍晚了。

“其實盡快回來是他助理原話，要是我肯定會說，別回來了！”寧歌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俏皮的兇恨，沒有多少怒氣，反而像是調(diào)侃。

許曾諳問：“怎么了?！?/br>
“他沒和你說嗎，姑娘我看不上他！”寧歌控訴，“渣男！”

許曾諳被逗笑，自己也沒意識到地幫林西梓辯解：“他其實挺好的?！?/br>
“老板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嗎?！?/br>
許曾諳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我不是這么意思，是……”

寧歌等著許曾諳說“是”后面是什么，等了半晌沒等到。

許曾諳若有所思地下樓，到了廚房才發(fā)現(xiàn)林西梓自作主張地做了飯。林西梓也沒想到許曾諳這時候醒：“你先坐吧?！?/br>
許曾諳坐在餐桌邊，不一會兒林西梓端了飯菜出來，一盤青菜，一盤土豆絲，一盤rou炒蘑菇，看菜上飄的一星油光就知道味道也不會太重，寡淡地很江南。

許曾諳睡了快一個白天，吃第一口的時候還沒感覺，夾了幾口菜后確實覺得餓，他想這和早上止痛藥吃得少有關(guān)，他以前吃多的時候胃就頂不住，毫無食欲。

林西梓吃得也慢，和許曾諳比起來，他反倒像是沒有胃口那個。

許曾諳見了，像是想起什么，他起身去了廚房，回來后手里拿著一個小碟子和一個透著紅的玻璃瓶子。林西梓一看，筷子都停了。

——油潑辣子。

“以前有客人北方來的，嫌海食太清淡，有先見之明帶了辣子來做調(diào)料，給我留了一瓶我也一直沒用上，”許曾諳把辣子倒小半碗到碟子里，推到林西梓面前：“蘸著吃味道好點?！?/br>
林西梓說不上心里什么滋味，說開心又酸酸的，說酸又覺得甜，當(dāng)家鄉(xiāng)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林西梓說了聲謝謝。

許曾諳說：“寧歌打電話來，說你公司那邊催著要你回去?！彼f這話的時候筷子沒停，就像是說個通知，和他沒關(guān)系。

林西梓反應(yīng)也沒有很大，嗯了一聲表示聽到，他看了天氣預(yù)報，知道臺風(fēng)已經(jīng)過境，他沒有什么理由能留在這兒，他明天就該走了。

想到這兒林西梓就吃不下，筷子放在碗邊，等許曾諳吃完他收拾。他看著許曾諳慢條斯理地夾菜，吃得很慢。他突然有種錯覺，好像這是個家，他和許曾諳在一起了八年，每天晚上都會這樣面對面坐著吃飯。飯是他做的，等會兒碗也是他洗的，許曾諳只需要被他愛就好了。

要是真那樣多好啊，八年，如果八年他們都是一起，那該有多好。

第26章

許曾諳吃好后和林西梓一起把碗筷收拾回廚房，餐桌是他擦的，林西梓在洗碗。

許曾諳總怕林西梓會把碗筷摔了，把抹布放在一邊后就一直站在林西梓身后，時刻準(zhǔn)備著林西梓要是沒拿穩(wěn)自己就沖上去。

林西梓一直沒給他這個機會。

在廚房里兩人都沒挑話題，直到正對的窗戶外低低地飛過一架直升機，許曾諳說，是出救援了。

許曾諳說：“那塊表你回去記得換回來，意義那么大?！?/br>
林西梓沒出聲，這一兩天他還真沒想過表，看到救援直升機想到的是另一回事，他問許曾諳：“你父親也應(yīng)該轉(zhuǎn)業(yè)了吧?！?/br>
許曾諳恩了一聲：“現(xiàn)在在民航飛高原，江省到金城他常飛。”

林西梓想那感情好，說不定他就曾經(jīng)坐過許曾諳父親的飛機，他從沒見過那個男人，名字卻還記得，叫許靳。

許曾諳也沒想到林西梓會提到他父親，他現(xiàn)在和許靳聯(lián)系的很少，從來都是許靳給他打電話，說了兩句也沒別的好聊，他們之間的交流，好像就是為了確認(rèn)對方還活著。而許曾諳也早就不是那個不管不顧高三都愿意轉(zhuǎn)學(xué)只想呆在父親身邊的孩子了，大學(xué)出事的時候恰巧是許靖轉(zhuǎn)業(yè)前的最后一年，交接任務(wù)很重一天都耽擱不了，他作為一個父親，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許曾諳都已經(jīng)進(jìn)行了一段時間心理治療。

許曾諳往后一退，后背貼著墻，他看著窗外直升機的紅燈漸行漸遠(yuǎn)，他對林西梓說：“我這樣出生的小孩在海洲叫尖苛子?！?/br>
林西梓已經(jīng)是在洗最后一遍，他關(guān)了水龍頭，手上的動作又輕又慢，是在認(rèn)真好好聽許曾諳說。

尖苛子是海洲話，意思是肚子里的嬰兒頭太尖急著鉆出來，反而克死了自己母親。那是最俚語的海洲話，說給年輕人沒幾個知道，但是在許曾諳童年生活的村子里，等他會聽懂別人的話的時候，那些街坊鄰里的阿婆阿媽見到他，都會說一聲，那就是許老婆家里的尖苛子。

那時候許曾諳和奶奶生活在一起，他生命里只有一個奶奶，記憶里少有父親的模樣，奶奶只會說海洲話，許曾諳上了村里的幼兒園才正式學(xué)普通話，所以他剛?cè)雽W(xué)的時候很不適應(yīng)，又哭又鬧。奶奶知道了想來看他，幼兒園又規(guī)定學(xué)習(xí)時間家長不能入園，奶奶就從旁邊的小賣部買了一包糖，順便借了一張桌子一把椅，把桌椅一堆在幼兒園圍墻外再爬上去。許曾諳下課后踱著步子到了教室外，往圍墻那一探，看到一個小小的花白頭發(fā)的腦袋。

除了奶奶還能是誰。

奶奶從圍墻外把糖扔進(jìn)來，許曾諳嘴里有了甜，對學(xué)校生活也有了信心。后來許曾諳回到兒時的村子，他才發(fā)現(xiàn)小時候覺得高不可攀的圍墻原來只有不到兩人身那么高，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