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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都下去,”那青年冷冷地道,“只留你我?!庇忠恢膏嵍宋模骸八擦粝?。”第75章殺機方才外頭黑漆漆的,鄭端文領(lǐng)人進門時沒注意到,等進了屋站在燈燭底下,才發(fā)現(xiàn)那青年一條腿竟是跛的。薛升屏退下人,請那青年坐下說話。“敢問公子高姓大名?”“傅涯?!蹦乔嗄昴樕犀F(xiàn)出嘲諷之色,勾著嘴角道:“大人想必沒聽過。不過我有個哥哥,叫傅深,你肯定知道?!?/br>鄭端文在門外時見他身上的衣服都是難得的上好料子,腰間雖只掛了個荷包,也十分精巧細致,不像是個潑皮流氓,又不肯說自己姓名,他覺得蹊蹺才將人領(lǐng)進來??扇f萬沒想到,這一“順手”,竟把死對頭的弟弟領(lǐng)回來了!不過說實話,他們南人來到京城也有不短的時日了,確實沒聽說過傅深還有個兄弟。在靖國公還是靖寧侯時,他就已經(jīng)從穎國公府中分家出來別府另居,這么多年來,他跟原府往來很少,幾乎不怎么走動,戰(zhàn)亂之后,哪怕穎國公府日漸沒落,他權(quán)勢極盛,也從未出手幫過傅家一回。南北不合,非身在朝中的人物不能體會,不過傅涯一個世家子弟,對朝中局勢應(yīng)該也有所了解。他這個時候跑來找薛升,這恐怕已經(jīng)不是“不熟”,而是“離心”了。“我在南邊時,聽說薛大人的愛女,因為皇后的緣故而飲恨自盡,”傅涯道,“大人雖然不曾表露,想必心中仍憾恨至今?!?/br>薛升驀然被戳了傷疤,神色微冷,沉聲道:“既然知道老夫痛恨姓傅的,你怎么還敢登我薛家的門?”“因為我跟你一樣,也恨姓傅的,”傅涯神經(jīng)質(zhì)地笑了起來,舌尖不自覺地舔了一下犬齒,“尤其是那個姓傅的?!?/br>他的神態(tài)中有種不加掩飾、近乎天真的惡意,嘻笑時眼睛瞇起來,透著仿佛毒蛇一樣的眸光,令兩個老頭子一陣毛骨悚然。薛升手心里出了一點汗,強自鎮(zhèn)定地問:“這么說,你是想讓我?guī)湍銓Ω端俊?/br>“不,”傅涯搖了搖頭,從袖中抽出一卷東西,拿在手中朝二人晃晃,仿佛炫耀似的說:“是我,來幫你對付他。”他將手中紙卷拋給薛升,鄭端文也湊過來看,一目十行地粗略瀏覽完,瞬間倒抽一口涼氣,冷汗簌簌而下,話都說不利索了:“這、這是……”“我那親叔父與西南反賊段歸鴻往來的書信,當(dāng)年轟動京師的壽宴刺殺案,跟他脫不了干系?!备笛穆N起二郎腿,得意洋洋地問:“怎么樣,是不是沒想到?”那卷東西里有兩封信,還有幾張禮單和文書,上頭載明了西南每年往穎國公府送來多少“特產(chǎn)”,傅廷義又將這些土儀轉(zhuǎn)送至清虛觀。薛升捏著紙頁的手微微顫抖,手背上條條青筋綻起:“穎國公……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誰能想到,京城赫赫有名的廢物三爺,原來不是個廢物,而且就在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把你們耍的團團轉(zhuǎn)!哈哈哈哈哈……”他笑聲驀地一收,好像突然陷入了某種混沌癲狂之中,暴怒道:“狗屁的國公、將軍,都他媽是禽獸!披著道貌岸然的人皮,滿口假仁假義,誰知道芯子里究竟是什么玩意!活該被配給個男人,斷子絕孫,死了下十八層地獄……”傅涯滿口污言穢語,聽得薛升和鄭端文這等詩禮之家出身的文臣面露嫌惡,不知道一個好好的大家公子怎么教養(yǎng)成這樣,竟仿佛有癲狂錯亂之癥,活脫脫是個喪心病狂的瘋子。鄭端文干咳一聲,道:“傅公子,你可知道你手上這些東西,會給穎國公府招致大禍?傅廷義是你的尊長,他和傅深若真犯了十惡不赦之罪,你雖舉報有功,但按例也要問刑,你可想好了。”薛升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沒想到他居然還有這份善心。傅涯已完全沉入自己的情緒之中,什么也聽不進去,笑的前俯后仰,聲嘶力竭,喉嚨里仿佛要迸出鮮血來:“哈哈哈哈哈……死了好,都死了才好!誰也別留!還有那個狗東西……飛龍衛(wèi)頭子,嚴宵寒,該判他千刀萬剮的極刑!”“好一個簪纓世家,滿門忠義!到頭來株連九族,大家落個干凈!”“云平兄,”鄭端文悄悄對薛升道,“我看他這模樣,倒像是服食了‘秋夜白’的癥狀,此人神志不清,說的話有幾分可信,還需再查證?!?/br>“我知道,”薛升將那幾頁紙小心卷好,面不改色地下了逐客令,“天色已晚,方德先回府罷。傅小公子由我找人安置,今夜之事,勿要傳與他人之耳。”鄭端文心下一凜,朝薛升長揖道:“那便……勞煩云平兄了?!?/br>昏黃的燭光在薛升深陷的眼窩和鼻翼投下濃重陰影,他的臉像是一尊輪廓分明的雕塑,所有表情都藏在一片漠然冷淡之下,顯得無端蒼老,又莫名森寒。他朝鄭端文輕輕頷首,道:“去吧?!?/br>走出薛府的那一刻,沉重大門在鄭端文背后徐徐合上,他長出一口氣,竟隱約有種死里逃生的錯覺。深夜的風(fēng)里有了涼意,吹得鄭端文汗毛直立,他全身都濕透了,衣服貼在后心上,然而此時也顧不得狼狽,急匆匆地上了馬車,命車夫向家中駛?cè)ァ?/br>第二日,鄭端文便稱病告假在家,再也沒來上過朝。據(jù)說是年紀大了,晚上回家時吹了風(fēng),次日家人發(fā)現(xiàn)他癱倒在床上,半身不遂,口角歪斜,忙請?zhí)t(yī)延治,診得是中風(fēng)之癥,因救治不及時,恢復(fù)到從前那樣是不可能了,只能臥床休養(yǎng),慢慢服藥調(diào)理。薛升聽說此事后,似乎并不意外,也不如何惋惜,吩咐管家派人給鄭家送些藥材,算是全了這份淺薄的同僚情誼。沒過兩天,穎國公府的小公子突然失蹤,家人哭哭啼啼到順天府報官,可惜今時不同往日,一場戰(zhàn)亂,把本來就在走下坡路的穎國公府徹底打入沒落,這種不痛不癢的小事連報官也沒人愿意理,收案的胥吏不耐煩地應(yīng)付完一遭,轉(zhuǎn)頭就把案卷扔在一旁落灰。盛夏還剩個尾巴,秋天未至,卻已有了“多事之秋”的預(yù)兆。薛升端坐在書案前,仔細聽手下匯報查來的傅涯生平,聽罷冷冷一哂:“虎父犬子,傅廷忠若知道他生了這么個好兒子,會不會氣得從棺材里坐起來?”幾年前,嚴宵寒曾明里暗里懲治過傅涯兩回,一次是令他絕了嗣,一件是在喜宴上將他拖出去打了一頓。這沒留手的一頓打讓傅涯消停了一段時間,然而沒等他想好如何報復(fù),戰(zhàn)亂爆發(fā),京城被外族攻破,傅廷義帶著全家逃往江南。路途顛簸,活命要緊,沒人顧得上對他精心照顧,傅涯拖著病體強撐到金陵,江南冬天又極濕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