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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腿終究沒能完全治好,留下了跛足的后遺癥。說來諷刺,他那雙腿殘廢的親大哥仍在戰(zhàn)場上馳騁,傅涯這個健全的人最后卻成了跛子。傅涯瘸了腿,又沒有子嗣,始終定不下心來,更兼來到金陵這么個繁花迷眼的醉生夢死之地,從此流連青樓楚館,花天酒地,揮霍無度。而傅廷義是個一只腳快要踏入仙門的世外清凈人,不愿花心思管束他,令他就這么一直蹉跎到了如今。他在江南妓館里染上了“秋夜白”,回京后仍需藥物維持,自己的月錢不夠花,漸漸開始偷家里東西出去當賣。“白露散”在京城是被官府明令禁止的禁品,只能在黑市里交易,而且價格奇貴。傅涯不但賣自己的東西,連他娘的嫁妝也偷著賣,被秦氏發(fā)現(xiàn)之后一通大哭大罵,鬧的家宅不寧,雞飛狗跳。穎國公傅廷義忍受不了家中吵鬧,干脆收拾包袱住進了城外道觀,從此眼不見心不煩。傅涯被他母親教訓(xùn)了一頓,不敢再朝她房中伸手,手中實在緊巴巴的,便趁夜摸進了傅汀義的屋子,一通翻箱倒柜,最后找了幾張銀票,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上鎖的小盒子。他滿心以為盒子里是什么貴重玩意,便一并順了出來,帶出去找了個鎖匠撬開鎖一看,才發(fā)現(xiàn)竟是一沓與西南往來的信件。傅涯再蠢笨,也知道這些東西的利害,他一面震驚于傅廷義的深藏不漏,一面又清晰地意識到這可能是個天賜良機。他握著的這些東西,足以讓整個傅家頃刻崩塌,亦足以將傅深從神壇上拉下來,一輩子再也翻不了身。鋪天蓋地的快意和毀滅欲在身體里涌動的同時,傅涯竟然還能分出一半心神冷靜思考。他不能直接拿著這證據(jù)去告官,因為傅深身邊還有個老jian巨猾的嚴宵寒,自己送上門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他勢單力薄,必須找到一個能與嚴傅二人相抗衡的人,借他的手來完成這件事。經(jīng)過再三斟酌打探,他帶著自己的“投名狀”,來到了薛升的家門前。“盛情難卻。”薛升搖搖頭,半是感慨半是嘲弄地自語道,“靖國公,天意如此,就別怪本官送你一程了?!?/br>次日。薛升入宮面圣,將穎國公傅廷義與西南私下往來的書信呈給長治帝。“好……好!”長治帝連說了兩個好字,臉上肌rou仿佛控制不住走向,顯得形容異常猙獰。他舉著那些信紙哆嗦了半天,陡然起身,揮袖掃落滿桌筆硯茶盞,咬牙切齒地厲聲喝道:“逆臣賊子!欺瞞的朕好苦!”門外太監(jiān)聽見聲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將殿門推開一條縫,正巧被長治帝瞥見,回手抄起一個羊脂玉筆洗砸向門口,暴怒道:“滾出去!”一聲巨響后滿室靜寂,薛升施施然地站在一地狼藉里,不痛不癢地勸道:“陛下息怒?!?/br>僵立片刻,長治帝直直地跌坐在椅子上。他面容紫漲,胸口劇烈起伏,不住粗喘,口中喃喃道:“一門雙國公……呵呵,高官厚祿,竟養(yǎng)出了這么一群狼心狗肺之徒……”薛升見他氣的狠了,這才上前,恭敬道:“陛下,臣有一言啟稟?!?/br>長治帝從恍惚中分出一點神思,道:“講?!?/br>薛升一撩衣袍,跪倒在大殿中央:“穎國公傅廷義勾結(jié)西南逆臣段歸鴻,謀害太上皇,危害社稷,靖國公傅深知情不報,反而為其包庇隱瞞,更與段歸鴻交情匪淺。此三者謀逆之心昭昭,若不根除,日后必反?!?/br>“事已至此,臣斗膽請陛下為后世子孫計,當斷則斷,徹底清理傅氏一系逆黨,以絕后患?!?/br>長治帝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疲憊道:“你說,朕當如何決斷?”“陛下容稟:傅深人在西南,又與北疆駐軍遙相呼應(yīng),倘若由都察院參奏、三法司會審,勢必要引發(fā)議論,遭受重重阻撓。萬一將他逼急了,傅深聯(lián)合段歸鴻就地謀反,朝廷就徹底拿他沒辦法了?!毖ι溃俺家詾?,為今之計,唯有暗中下手,先誅賊首,再行清理余孽。如此一來,既可杜絕后患,又不致引發(fā)北疆動蕩?!?/br>長治帝心中頓時“咯噔”一下。他雖在氣頭上,可也知道要處置傅深這等重臣,總該給個自辯的機會,沒想到薛升上來就要下死手,不由道:“他……傅深畢竟于國有功,怎么能用這種手段?”“陛下胸懷寬廣,可逆臣賊子卻不能體諒您的苦心,”薛升輕聲道,“陛下,您忘了昔年兵圍京城,傅深是如何逼迫您的了嗎?”“傅深在朝中聲望甚高,黨羽眾多,否則也不會有這么大的膽子欺君罔上,”他伏地叩首,道:“此賊不除,江山社稷危矣。請陛下三思!”長治帝沉默了。薛升不慌不忙地等著他細細思量,胸有成竹,因為他知道昔日在皇上心中扎下的刺,在鐵板釘釘?shù)淖C據(jù)面前,最終會生根發(fā)芽,變成有毒的藤蔓,攫住他的心神和理智。傅深必死無疑。不管他平時如何忠義,哪怕他為長治帝重新打下了北方江山,可那些信任都是靠不住的,人未必能記得另一個人所有的好,但他一定記得所有的冒犯和傷害。白璧上只要有了一個小缺口,它就離玉碎不遠了。果然,漫長的寂靜之后,長治帝艱澀地開了口,嗓音甚至有些沙啞顫抖:“愛卿……有何良策?”薛升數(shù)著自己的呼吸,等到耳邊震耳欲聾的心跳慢慢消退下去,才面不改色地再拜道:“微臣駑鈍,愿為陛下分憂,效犬馬之勞?!?/br>養(yǎng)心殿外,守門的太監(jiān)只能透過縫隙斷斷續(xù)續(xù)聽見里頭傳來的對話,幾個詞句就足以令他心驚rou跳,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汗?jié)褚黄?/br>不知過了多久,朱紅殿門方才“吱呀”一聲,被人從里面推開。薛升自殿內(nèi)踏出,在階前駐足,迎著鋪天蓋地的日光瞇起眼睛。那太監(jiān)偷瞧了他一眼,莫名覺得薛尚書雖然面無表情,可分明有笑意從眼角眉梢極緩地溢出。那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藏著刀與毒的冷笑。“元振。”長治帝在殿中叫了一聲,那名叫元振的太監(jiān)忙收回視線,邁著小碎步顛了進去,細聲道:“奴婢在?!?/br>“叫人將殿里收拾了,”長治帝道,“你去給朕泡杯茶來?!?/br>元振低頭領(lǐng)命而去。當晚,帶著圣旨的軍吏從京城出發(fā),快馬加鞭,奔向西南。也是在同一晚,魏虛舟接到元振報信,立刻派心腹夜赴金陵,將消息通傳給嚴宵寒。留守京中的禁軍已經(jīng)盡可能快地將消息送出,然而終究比不過早有預(yù)謀的薛升,等嚴宵寒接到京中傳信、動身趕赴西南時,到底是晚了一步。長治四年,七月初五,靖國公傅深在與西南叛將段歸鴻會面時遭遇暗殺,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