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喃喃地：「是啊……」往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是千辛萬苦撥通電話去給任寧遠拜年，電話那一端總是很安靜，背景里除了細微的煙火聲音之外什么也沒有。他無數(shù)次想象過那是什么樣的一個世界，滿懷憧憬向往著。卻沒想過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回想得起來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是顛倒的荒謬，讓他恍惚地覺得還是在錯亂的夢里。

被大家稱為老板的人漸漸走近過來，是個生了一雙桃花眼的俊美男人，邊笑著說：「獎金不是早就發(fā)過了嗎，還敢再討。」邊還是對著那些笑嘻嘻糾纏的服務生們拿了紅色信封出來。

「修拓?！埂膏耍覀冊撚卸嗑脹]碰面了？」男人過來和莊維熱烈擁抱了一下，互拍了肩頭，看見曲同秋，也笑著打招呼，「我好像見過你啊?！埂笡]……」「是?？蛦幔€滿眼熟的?！骨f維看著他：「喂，這是搭訕的爛借口嗎？你沒這么不挑食啊。」「你這就太冤枉我了，」男人笑著摸了摸鼻子，向著曲同秋道：「你好，我是葉修拓?！苟罄^一個純良得有點天然呆的清秀男人，摟進懷里揉了一把：「這是我家林寒?！骨锘琶Υ饝?，顯得有些笨。打過招呼，寒暄幾句，那邊就有人起哄「老板娘，老板娘」。

林寒一下子面紅耳赤，尷尬著說聲：「我、我去一下。」就慌慌張張跑了。

曲同秋還不明所以，葉修拓笑著朝他秀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戒指，解釋道：「我們結(jié)婚了?！骨镱拷Y(jié)舌，愣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忙連連說：「恭喜恭喜……」他意外的神情太明顯，葉修拓又笑道：「當然，這跟男女婚姻在法律上會不太一樣，但感覺是相同的吧?！骨镆呀?jīng)太過吃驚了，只會說：「是、是啊……」「其實也不用這么驚訝。只要不拘泥細節(jié)，傳統(tǒng)家庭能有的，我們一樣都能爭取到，」葉修拓笑著，「順利的話，我們還打算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骨镌谛碌臎_擊里都結(jié)巴了，轉(zhuǎn)不過彎來地望著他：「啊……」葉修拓笑道：「不過還只是計劃，真要做起來，有許多東西需要準備。我家林寒覺得女兒比較可愛，我還沒想好?！埂概畠骸玫摹谷~修拓挺認真的：「真的？你也這么覺得嗎？」曲同秋有些慌了，低了頭：「是……祝你們……順利……」葉修拓笑容可掬：「謝謝?！沟热~修拓告辭走開，莊維看著還在發(fā)愣的男人：「你看，沒你想的那么糟吧。這圈子也是有神仙眷侶的?！埂膏拧埂杆詣e這么晦氣啊，試試沒什么大不了的。同性戀而已，又不是要你去殺人放火?！骨锏皖^對著水杯，不敢抬眼看他。

莊維這樣的男人坐在同志酒吧里，自然就有人來搭訕，請他喝酒，遞電話號碼，多了他就不耐煩，說：「我已經(jīng)有伴了，你是看不見嗎？」零點倒計時的喧鬧讓吧里氣氛達到高潮，高臺上的開年火辣表演讓人群熱血沸騰，只有這兩人的桌位是涼的。莊維一直不大高興地托著下巴，左右挑剔舞者的身材、技藝，而對面的男人只是低頭喝水，有些畏縮。

令人窒息的勁舞節(jié)奏過去，音樂立即松懈般地緩下來，短暫的慢舞時段，舞池里狂歡的那一群也是該喘口氣的時候了。

莊維放下杯子：「喂，去跳舞。到酒吧來不是為了坐板凳的，想喝水你不會回家喝啊？」「我，我不會跳……」莊維皺著眉：「我沒指望你會跳，走你總會吧?！拐娴闹皇亲呗范?，被莊維摟近了，僵硬著慢慢在搖晃，周圍都是貼面曖昧擁抱愛撫的情侶和剛找到伴的準性伴們，曲同秋只能緊張地把視線定在莊維肩膀上。

「曲同秋?！共]有刻意壓低聲音，但在各自沉醉的旁人們聽來，也只是模糊的耳語。

「嗯……」「我不是什么圣人。」「嗯……」「我們都是成年，健全的男人，你明白嗎？」「嗯……」「到底是行，還是不行，你得讓我知道。」「……」「你討厭我嗎？」「……」「喂，要跟人對話，正視是基本禮貌吧?！骨飸?zhàn)戰(zhàn)兢兢把臉轉(zhuǎn)過來，然而還來不及正視，嘴唇就被用力堵住了。

大概兩分鐘的親吻，莊維移開嘴唇，看著還在緊繃的男人，低聲說：「你看，你不討厭?！够氐郊依?，莊維讓男人先去洗了澡，而后才輪到自己。

他洗得比平時要更慢一些，好讓外面的男人有多一些的時間準備。

走出浴室之前，莊維看了一眼鏡子里的那張臉。他清楚自己外貌上絕對的優(yōu)勢，他也知道那個男人的軟弱那男人現(xiàn)在別無選擇，只有他在對他好。

曲同秋沒有在床上，只在一邊的椅子上坐著，面前擺了雜志，但顯然一個字也沒看下去，裹在浴袍里的瘦削脊背僵硬著。

莊維也不走近去驚動他，徑自上了床，在床頭靠著?？幢秤熬椭滥腥说木o張已經(jīng)到了最大限度，莊維問道：「你不睡嗎？」「我……等頭發(fā)干……」「你頭發(fā)已經(jīng)干了?！埂浮埂改悴贿^來，我也不會逼你的。」曲同秋終于起身走過來，竭力克制著，也還是有些哆嗦，掀開被子，躺到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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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莊維醒來的時候，意外地聞到一些香氣。昨晚把一身力氣都在那男人身上用光了，夙愿得償?shù)妮p松感，疲憊里睡得分外沉。

被那點家常的香味喚醒了饑餓感，摸了摸身邊是空的，便起身穿上睡袍，開了臥室的門。

曲同秋在廚房里低頭煮東西，微微駝背，守著那升騰起來的水汽發(fā)呆。

莊維靠在門邊看著他。昨晚本來想溫柔一些，節(jié)奏緩一些，讓他有好一點的經(jīng)歷，真的做起來，卻根本沒法自制。

想到男人趴在自己身上被弄得喘不過氣，斷斷續(xù)續(xù)哀求「慢一點」的場景，就又脊背發(fā)麻地有了感覺。

也不好說曲同秋享受到?jīng)]有，反正生理反應是有了，在火熱的撞擊里語不成聲，最后也一動不動被他摟在懷里，倒也是睡著了。

曲同秋通常都是睡不好的，莊維半夜常能聽見身邊那清醒的呼吸聲。

對有重重心事的人來說，白天還好，夜半是最難熬的。怎么翻身都不好受，一片死寂里什么灰色的東西都能往腦子里鉆，趕不走，也睡不著，像被細不可見的蟲子咬著似的痛苦。

「活著沒有意義」，「過去都做錯了，未來也看不到光明」，「人生是場負擔」∣∣能不被這些抑郁病人常有的念頭折磨，而沉沉睡上一覺，這對曲同秋來說，大概就是最大最好的休息。

莊維想，不管怎么說，他讓曲同秋在他懷里睡著了。

曲同秋從鍋里撈起了掛面，一邊碗里是金黃色煎好的雞蛋和炸過的瘦rou紫菜，還有小盤燙過的翠綠青菜，配在一起顏色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