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母后呢？”苻容盯著杯子，嘴唇挨著酒杯，欲飲不飲。

“還給八叔。”苻秋靜了靜，嘲道：“竟不知是朕搶了八叔的人。”

苻容捏著酒杯，不說話，眼神凝在爆得噼里啪啦的燭光上。

苻秋捏住東子的手，手指與手指曖昧碰著，他另一只手來拿杯子，喝了兩口，笑道：“這么點(diǎn)酒，醉不得朕?！?/br>
苻容歪頭睨眼瞧他們，揮著酒杯，拖長聲調(diào)說：“你母后，平生最憎惡便是斷袖?！?/br>
苻秋奇道：“父皇尚有兩個男寵，若真不滿，母后豈不早鬧開了。朕不信?！?/br>
苻容卻沒再說下去，將臉轉(zhuǎn)向袁歆沛，仔細(xì)端詳一番，方道：“先帝死前，對你說了什么，可還記得？”

苻秋碰了碰袁歆沛手肘，莫名道：“父皇還有遺命？”

袁歆沛含糊地嗯了聲。

“什么遺命？”苻秋問。

“正在辦?！?/br>
苻秋臉一沉，正欲發(fā)作，苻容忽道，“沛兒認(rèn)不出本王了？”

袁歆沛這才掉轉(zhuǎn)回頭，看著苻容。苻容拍了拍手，青衫人將一只漆黑的匣子碰上桌。苻秋眼瞼一跳，忙問：“這是什么？”

苻容笑了聲，“不急，八叔取與你看?！?/br>
黑匣子上掛著把銅鎖，以小鑰匙打開，再揭開蓋子。苻秋探頭看了眼，嘲道：“就是個面具……八叔還收這種東西……”

袁歆沛目中一動。

苻容將那只獸頭獠牙的面具扣在自己頭上，遮去他的臉，只從黑洞洞兩個孔中露出熠熠雙目。

“先帝遺命，任命你為暗衛(wèi)之首，統(tǒng)一調(diào)度，將五千親衛(wèi)交給你。他駕崩之前，有兩大心結(jié)，生怕兒子帝位坐不安穩(wěn)，江山旁落，對不起苻家先祖?！?/br>
苻秋聽出門道來了，這個兩大心結(jié)，其中一個必定是已被推下皇位的十叔，還有一個，他卻不明白，到底是眼前的苻容，還是遠(yuǎn)在京城的衛(wèi)琨。

苻容摘下面具，清俊面容重新露出，把面具放回原處，他問袁歆沛：“這兩大心結(jié)中，卻無一個是本王，你知道，是什么緣故么？”

袁歆沛瞇起眼，漠然道：“八王爺是先帝的胞弟?！?/br>
苻容撫掌大笑，眼角絲絲點(diǎn)點(diǎn)星光，他一指拭去，咧嘴道：“我皇兄此人，唯一看中的親人只有他兒?！彪S即苻容迅速否認(rèn)自己的結(jié)論，嘆道，“他唯一看中的，也不是秋兒。他只看中這江山，能不能讓他的兒孫坐穩(wěn)。”

苻秋越聽越迷糊，滿面疑惑。

袁歆沛握住劍柄，又松開，再握住，反復(fù)。

“他生平，從未愛過任何人?！避奕葑硌劭聪蜍耷?，依稀自苻秋的眉眼間辨得出宋太后的影子，目光頓作春水，摸了摸苻秋的下巴，他說，“輕容以為，皇兄的心在兩個男寵身上，其實皇兄心里確有一個男人?！?/br>
“先帝已然崩殂，八王爺還請自重?！痹婢娴?。

“他死了，留了個爛攤子給我。你道為何，他要除的兩個人，都不是我?！避奕菝骖a通紅，歪倒在桌上，臉孔貼著冰冷的桌面，抬眼輕笑看袁歆沛。

“走狗烹，良弓藏。除了先帝，本王是唯一一個見過每一個暗衛(wèi)，清楚你們每一人底細(xì)的人?！?/br>
袁歆沛坐直身，手丟開劍柄，目光凝重，猶如巋然不動的一座雕像。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苻容又飲一杯，不禁唏噓道，“他連你，也信不過?！?/br>
第55章錯信

一絲嘲諷浮現(xiàn)在苻容豐神俊逸的臉上，他眼帶醉意，目光自酒杯上方迷蒙地看東子，又滿飲一杯。

苻容把玩手中杯，嘲道：“可憐皇兄那樣的人，即便心之所系，也不過爾爾。被他惦記上，反不如不要惦記的好?！?/br>
“八叔在說什么？父皇心里有個男人？是誰？”苻秋忙問。

東子握住苻秋的手，將他手扣著，二人手心相觸。苻秋稍放下心來，又道：“八叔該不會借此拖延時間，要說便說，賣這些個關(guān)子，不會只是信口胡謅，想要求和罷？”

酒意爬上苻容俊美的面容，將他顴骨染得通紅。

“你問他。”苻容手朝東子一揚(yáng)，反手叩過空酒杯，涓滴不剩。

苻秋瞥一眼東子，下巴頓了頓，忽道：“父皇的事歸一碼，論理，當(dāng)兒子的不當(dāng)議論老子的是非?！?/br>
“皇上不是好奇得緊么？”

“朕又不想知道了?！避耷锊[著眼道，拍了拍東子的肩，向苻容道：“八叔要沒別的事，舊就算敘完了。咱們也該說點(diǎn)正事，八叔只說，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

苻容懶懶道：“八叔沒法答應(yīng)?！?/br>
苻秋沒說話。

“從前八叔一個人，閑云野鶴也使得?，F(xiàn)不一樣了?！避奕菽抗獯┻^窗欞，出了會兒神，轉(zhuǎn)過臉來朝苻秋道：“南楚也算不得是大楚的地盤，就給了八叔又如何？”

苻秋嘴角微翹，將酒杯倒扣，雙目低垂，半晌后方道：“出征之時，八叔可不是這么說的?！?/br>
“此一時彼一時也?！避奕萦挠膰@了口氣。

那一時他不曾想到會與兄嫂攪合在一起，更不曾料到還能有個孩子。

“算八叔對不起你父皇，來日九泉之下，再向皇兄請罪?！避奕轁M斟一杯，潑向黃土。

“八王爺辜負(fù)了先帝的信任，便是到了九泉之下，先帝恐也不會想見你?！睎|子漠然道。

苻容嘴角翹了翹，“皇兄就是太相信一母同胞的血緣親情，眾兄弟中，他唯獨(dú)偏信于我?！彼刂貒@了口氣，“可惜，他信錯了人?！?/br>
“就是?！睎|子認(rèn)同道。

“……”

苻秋自斟自飲一杯，腦中在琢磨苻容說的那個人，既不是當(dāng)初那兩個男寵，再一想東子曾說衛(wèi)琨對先帝曾很是執(zhí)著。但如果他父皇心里的人就是衛(wèi)琨，他們倆兩情相悅，又為何要讓衛(wèi)琨去北邊守衛(wèi)邊疆，苻秋印象里的父親是個嚴(yán)父，但要和心愛之人分開。

苻秋看了眼東子，他覺得自己必然不舍。此次要讓東子出征，他也是再三不愿的。想著苻秋略沮喪地低下頭，這么一看，比起他父皇，他確實不是個適合當(dāng)皇帝的人。

東子手臂橫過苻秋肩頭，不過一瞬，便即松開。

苻容意味深長地看著二人，道：“皇兄若能料到今日，也不會讓你呆在秋兒身邊?！?/br>
他話鋒一轉(zhuǎn)，面容嚴(yán)肅，復(fù)道：“可你知道嗎，皇兄也給了我一道遺命。命我殺了你。”

苻秋搭在東子手背上的手掌猛一緊握，怒道：“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