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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昭云兒咬牙道:“聽說你這只手很有點本事,本郡主新婚大喜,想拿它來炫耀炫耀,天叔必會答允?!眳栵L一響,鞭身立起,宛如狼口血張,直卷向他手掌。屈方寧雙眼依然注視地面,二指微微一張,已將鞭梢牢牢夾??!昭云兒大為惱怒,撤身回奪。那鞭子猶如在他手上生了根,未有絲毫撼動。她盛怒無已,抬眼見屈林走來,跺足道:“你看你們家這個下賤東西!有一點尊卑沒有!主人的鞭子他都敢擋!今天不殺了他,本郡主跟你沒完!”屈林提聲道:“小雜種,狗膽包天了!”抬起滿是金鐲的手臂,丁玲嗙啷地抽了他七八個嘴巴。又回頭柔聲道:“行了,別把我兒子氣著了。等你身子好些,隨你慢慢折磨他?!?/br>昭云兒啐了一口:“甚么你兒子,誰要給你生兒子啦?”把鞭子往屈方寧頭上一砸,被女奴恭順地扶走了。屈林伸手拉他起來,帶入帳中。見他臉頰上浮著紅紅的幾條指印,笑著摸了一把:“打重了?疼不疼?”屈方寧搖搖頭,從懷中取出一個珍珠錦盒,道:“主人,恭祝你新婚大喜,這是小人的一點心意。”屈林“嚯”了一聲,接過看時,乃是一只金絲垂墜的黃金耳環(huán),分量十足,成色飽滿,雕鏤極為繁復。即笑道:“好小子,私藏還不少。”撩起左邊鬢發(fā),示意他給自己戴上。屈方寧跪在他身邊,取下他一邊耳環(huán),口中道:“今日郡主的父親與將軍談起這門婚事,言辭中似多有不滿。這一年之期,怕是夜長夢多?!?/br>前日雙方親家相見,席間,昭云兒之父聲稱:雅爾都城婚俗與別處不同,歷來女子出嫁,從文定之日起,須待一年之后才可完婚。屈林早就心生疑忌,忙道:“御劍天荒怎么說?”屈方寧垂目道:“將軍只淡淡地答了一句:‘當如薩寶音?!?/br>薩寶音女王是草原上古之神,乘坐八足雪牦,執(zhí)掌風雨水澤。相傳得她輔助,帝國即可興盛。這位女神美貌多情,終其一生,與十八位帝王有過風流韻事,艷聞纏身。十八次披紗出嫁,新郎無一雷同,成就一段曠古絕今的壯絕傳說。贊頌女神勇于追尋愛情的長詩,至今在草原上傳誦。屈林聽他以薩寶音女王比昭云兒,不禁切齒冷笑:“怕是入不了傳說,還賠上一個可溫兒!”可溫兒是女神侍女,乖順溫和,頗得其歡心。一日女神掌風而行,見一少年長跪不起,一問之下,乃是一名天山牧馬人,母親臥病在床,怕冷畏風。他家境貧寒,帳漏難捱,因而祈愿天山萬古寒風,盡吹在自己一身,勿使驚擾母親。女神感其孝忱,勒令天山一夜春回。少年喜極而泣,長揖三日。女神因憐生愛,使令侍女可溫兒前往少年家中,問其心意。孰料可溫兒竟與少年相愛,約定私奔。女神大怒,以雪牦角擲之,落地即成百里雪湖,將二人吞噬殆盡。女神的愛情篇章,因這略帶悲劇色彩的結(jié)尾,更為璀璨。因為草原上的英雄先祖都深深愛著她,她卻只真心愛過一個人。然而這個人,最后對她只有深深的恨。屈方寧也聽過這大名鼎鼎的滅口故事,即柔聲道:“主人何不將計就計?假以時日,有他后悔莫及的時候?!碧嫠砹死矶h(huán),退在一旁。屈林攬鏡自照,搔首弄姿,道:“那就要靠你這位少統(tǒng)領(lǐng)助我一臂之力了。”見一只耳環(huán)活靈活現(xiàn),刻畫著一只六足長翅蟲兒,正向吊墜上一只金蟬虎視眈眈。隨口道:“這東西有什么名目沒有?”屈方寧在身后看著金影搖動,溫順地答道:“有,叫‘螳螂捕蟬’?!?/br>次日,屈方寧特意起了一個大早,想用自己的腫臉去討取一點憐憫。結(jié)果天不遂人愿,醒來一看,紅腫已經(jīng)消得干干凈凈。一時頗感詫異,對著一只爛陶盆照了半晌,悻悻道:“好得這么快!”一路進城,心中忽然起了一個怪念頭:“現(xiàn)在我去告郡主的狀,他是偏心他侄女兒多些呢,還是偏心我多些?”胡思亂想地進了主帳,見地下逶迤纏綿地堆了許多絲織物,御劍不動如山地立在氈毯盡頭,眉心微蹙,似在沉思甚么。即繞開走過去,問道:“這是什么?”御劍見了他,眉心才舒展開來,道:“你的軍功?!?/br>屈方寧眸光一動,喜道:“咱們的蠶兒養(yǎng)出來了嗎?”仔細一看,頓時啞口無言。只見一堆織物經(jīng)緯粗糙,色澤暗啞,繭黃色線頭隨處可見,最長不過七八尺,收邊更是一塌糊涂。說是絲綢,實在不能令人信服。擔憂道:“這怎么賣得出去?”御劍道:“咱們北方這些娘們都是些大老粗,頭一次接這些精細活兒,繅煮機織,都差了一些經(jīng)驗。這細磨工夫最是急不來,今年只好權(quán)當練手了?!弊聛肀н^他,拈了一塊灰暗無光的素絹,凝眉思索。屈方寧靠在他肩上,足尖踢著蓬松的織物,自己玩了一會兒。御劍在他頭發(fā)上親了親,斥道:“猴子?!鼻綄帗狭怂话眩ㄖń辛藘陕?。御劍緊了緊手臂,道:“一會兒給你做件新衣服?!敝噶酥敢粓F糟的織物,親了他后頸一下:“大哥親手給你穿上,再幫你……脫下來?!?/br>屈方寧臉上又是一紅,一瞥之下,卻見他目光留在手里的半成品上,顯然話語也是隨口而出。心中忽然明白了甚么,不知怎地,滿心不樂意,掙脫他就走了。這么別扭了兩天,第三天一大清早,屈沙爾吾一聲令下,把他發(fā)配到鬼城送禮單去了。御劍坐在床沿,一手把他拽了過去,道:“你又胡鬧什么?”屈方寧給他拽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勉強站穩(wěn)了,全身都轉(zhuǎn)過去,不接他的話。御劍無奈道:“怎么又惹了你不高興了?有什么話就不能跟我說明白?一個人生悶氣干什么?”屈方寧擰著脖子看著門外,說:“我就是要一個人生悶氣?!?/br>御劍琢磨了一下,聲音更溫柔了:“是不是我說的那個話,你不愛聽了?好了,以后不說了?!焙眯Φ溃骸靶辛税 S譀]有真的脫了你的!”屈方寧依然看著門外,語氣一點兒也沒有好轉(zhuǎn):“我心里不樂意,你脫了也沒用!”御劍也不耐煩了:“給我好好說話!這么大人了,怎么盡耍小孩子脾氣?”屈方寧立刻跟鞭炮點著了似的,騰地一聲炸開了:“我本來就是小孩子!沒你那么成熟有經(jīng)驗!沒你那么多女人!你看不起我是小孩子,別跟我好?。 闭f到一半,又被御劍抓過去抱在腿上了。他拼了命地拳打腳踢:“我才不答應(yīng)你!死也不答應(yīng)你!再也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