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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之和。原來吳大帥手下的。如今雖說下野了,仍然常和政要有往來……聽說手上不干凈。此人絕非善類,還是離得遠些為好?!鳖櫷惨庥兴傅乜戳艘谎矍孛废?。幾個人各懷心事地坐了一會兒。秦梅香在想,他們說的該不會是小玉蓉吧。但聽言語里的意思是鄭班主拒絕了。他把聽到的話咀嚼了幾個來回,稍稍安下心來。不時有熟人過來打招呼,虞冬榮和顧先生很快走開了。秦梅香獨自坐在那兒,見沒人注意,悄悄吃起東西來。飯菜雖略有些冷了,滋味倒是好的,尤其是貢米海鮮粥。他就著蝦仁燒賣和布袋雞一口氣吃了兩碗。最后因為不好意思再添,只得默默拿了些小點心來吃。吃著吃著,他下意識抬起頭,看見那位呂姓的小軍閥正望過來。秦梅香自幼跑江湖,對人的情緒異常敏感。那位呂姓軍閥的目光讓他很不舒服。不是平日里常見的那種傾慕或者垂涎,而是另外一種東西。讓人心底生寒。他疏離地點了點頭。那人身后的一個伙計俯下`身來嘀咕了兩句。秦梅香耳朵特別靈敏,似有若無地聽見那人說道:“……許平山的人……”呂之和神色變了。他陰暗而不甘地瞧了秦梅香一眼,把頭轉過去了。這種人以前秦梅香也遇到過一些。礙于他身后有人,最后都頗為識趣地退開了。所以也就沒往心里去,繼續(xù)在桌上挑著他愛吃的東西,一樣一樣吃過去。丫鬟來換冷掉的菜,他還要了一小塊奶油草莓蛋糕。草莓一顆顆劈做兩半,規(guī)規(guī)矩矩地排在奶油上頭,中間放了塊巧克力片兒。口感并不甜膩,倒是意外地很清爽。吃飽了就差不多了。后頭都是和春班的武戲,蔣玉秀挑大梁的。秦梅香對蔣玉秀的戲興趣不大,于是就想著要早點兒回去了。恰好顧先生這時候回來,見他要走,躊躇道:“不知梅香等下有沒有空。我上次回來,只來得去看了半場綠珠墜樓。有許多戲上的事沒來得及同你說。這次也是,過幾日就要回金陵去了……”舊人許久未見,自然有許多話講。顧廷安早年未入政府的時候,給他寫過好些戲本子。后來雖然事務纏身,沒空動筆,但在戲上仍然很有見地。秦梅香與他交往,一直受益良多。他聞言一笑:“自然是有空的。”于是差人去和虞七少爺打聲招呼,先行結伴離去了。汽車往西和飯店開的時候,顧廷安回頭看了一眼:“好像有輛車一直跟著?”秦梅香扭頭,街上車水馬龍的,沒看到什么。他知道顧廷安身份敏感,對有些事格外神經質一些,于是寬慰道:“想是順路的,你別多心?!痹掚m這樣講,還是叮囑司機繞了幾繞。等到終于進了飯店房間,顧廷安才算是終于松了一口氣。秦梅香看著他,只覺得這兩年不見,顧廷安老得厲害。這人原本才三十出頭,現(xiàn)在猛一望過去,倒像是四十好幾的人了。兩個人不聊時事,只說秦梅香的戲。顧廷安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說了,最后道:“綠珠最后那場,你唱的時候流淚,依我看是過了。一來容易暈妝,不美;二來,我們的戲劇是寫意的藝術。你的動作,聲腔,已經把綠珠的悲意和哭泣表現(xiàn)出來了。這時候再哭,其實是畫蛇添足了。不如改作用淚眼的眼法。最后墜樓那一躍,固然是精彩好看,但是太過危險。你唱戲時又時常投入得太過,我在臺下看著,真真是替你捏了一把汗。這功夫是后來硬練的吧?”秦梅香點頭:“先生好眼力。句句都說在了我的心結上。有你這些話,我下次改戲時,心里也就有了底。只是最后那一跳,怕是沒法再改了。只能我繼續(xù)練著,爭取早日把功夫練到了家?!?/br>顧廷安幽幽道:“紅也紅了,還是這樣拼。兩年多不見,你如今叫我先生,倒是同我生分了?!?/br>秦梅香早年跟過顧廷安。是兩下里都明白,界限畫得很清的那種。顧家的背景在那里放著,梨園種種于顧廷安來說,只是一場綺夢罷了。最后分別之時,秦梅香只是覺得惘然若失。顧廷安倒是特別傷感,因為很清楚一旦放手,就再也回不去了。秦梅香聽出了顧廷安話里的意味,嘆了口氣。就算如今鴛夢重溫,也不過是一場露水。過去的就是過去了。他輕聲道:“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這是截了半句詞,勸對方往前看的意思。顧廷安看著他,就想起從前的那些好時候。他澀然道:“你再與我唱一曲吧,唱那支?!?/br>舊時的情誼仍在,這樣的要求無論如何不好拒絕。而且下次相見,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秦梅香潤了潤嗓子,開腔唱起那支古曲:“一枝仙桂香生玉,消得喚卿卿。緩歌金縷,輕敲象板,傾國傾城。幾時不見,紅裙翠袖,多少閑情。想應如舊,春山澹澹,秋水盈盈……”顧廷安繞到秦梅香身后,把他抱住了。秦梅香止了歌,嘆氣道:“顧少,你這是何必呢?若是這樣,我們下次也不必再見了?!?/br>“我知道……”話音未落,房門被猛地踹開了。秦梅香一驚,抬頭看見許平山面色可怖地站在門口,身后是一隊大兵。顧廷安尷尬地松開了人:“您是?”話音還沒落,身后就有人向著顧廷安沖過來。秦梅香起身擋在顧廷安身前:“有話說話,不要動手。”許平山的臉色難看得可怕,他一步步逼近秦許二人,又在一丈之外停下了腳步:“不介紹介紹?”門邊sao亂了一陣子,沖進來幾個保鏢,把顧廷安護住了。秦梅香略松了口氣,平靜道:“外務參事,顧廷安。”又沖著顧廷安道:“許平山將軍?!彼蛑櫷颤c了點頭:“那么我就先回去了。顧先生,你多保重?!?/br>說完看了許平山一眼,徑直向外走去。走到飯店門口的時候,秦梅香腳步頓了一下。他知道許平山今日來者不善,跟著回去,只怕又有一場雷霆。但事已至此,許多都是身不由己。何翠仙是對的,自己何曾有過真正的自由。見他在車前猶豫,許平山毫不客氣地從后頭把秦梅香推了進去。秦梅香那點微小的動搖立刻就消失了。他與許平山既非情人,更非夫妻。憑什么這樣捉jian一般地對待自己。但面上還是冷靜的,等許平山上車來鉗他的下巴時,他就不甘示弱地望回去。有某個瞬間他以為拳頭要落下來。但是沒有,許平山最終松開了手,咬牙道:“我給你一個機會解釋?!?/br>秦梅香便無所保留地說了。原本和顧廷安一塊兒走,他也沒有抱過說戲以外的心思。顧廷安早年與他也算不上是情人。從前分別之時,他們之間彼此默認:再見只是舊友。誰能想到顧廷安這樣軟弱而不可信呢。或許這也是文人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