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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的時間半日而已,至于解毒……他做不到。哪怕隔了十五年,他已經(jīng)從對自己在黑巫上的天賦而心驚膽戰(zhàn)的年輕人,成為了這片土地上最強的大巫,也依然做不到。十五年前。中陸南疆,百越。“這什么毒,這么厲害,你也解不了?”站在溪邊的圓潤青巖上,剛剛脫離戰(zhàn)場不久,二十二歲的樂道對蹲在溪邊洗手取水的赫連郁道。本該和己方大軍一起的他們迷失在南疆充滿瘴氣的密林中,孤男寡男,外加一匹馬,疲憊地在林子里轉(zhuǎn)悠了一個多時辰,眼見太陽快要落山,終于找到一處干凈的溪水。大軍主將和隨軍的巫竟然齊齊同己方的軍馬失散,簡直是值得旁人,特別是敵人笑掉大牙的事情,這種狀況下樂道也能一臉笑容,根本不擔憂被他拋下的四萬大軍此刻若是亂了陣腳,被百越人趁虛而入,他該如去和云谷的父老鄉(xiāng)親交差。二十二歲的赫連郁尚沒有三十七的他那樣好的定力,見到樂道渾不在意的神色,分外想將手中的水筒砸在對方腦門上,不管這丟人現(xiàn)眼的家伙,轉(zhuǎn)身走。然而他額角跳了跳,到底沒有被暴怒驅(qū)使做出不可挽回的行為,而是提起長袍,坐到樂道的腳邊。他道:“傷?!?/br>這個字像是拿出去在寒冬臘月的雪地里晃過一圈似的,凍得硬邦邦,砸人都嫌疼,樂道卻還是不曾收斂笑意,蹲下來,將胳膊伸到赫連郁面前。古銅色的皮膚上有一條翻卷開的血口,是流矢尖銳的邊刃留下的痕跡,赫連郁把剛剛捉住的毒澤彩蛙剝皮剃rou,取下腿骨清洗,用小槌子錘成粉末,放入水筒中,跟著里面的溪水一起晃蕩片刻,然后驀地將水筒里的水傾倒在傷口上。“嘶——”樂道猛地屏住氣,一個呼吸后才將胸中濁氣吐出,他咂舌道:“今天動手怎么這樣不溫柔?”“你也知道疼?”赫連郁抬起頭道。樂道正歪著頭看他,視線筆直落在他臉上,赫連郁眉尖一挑,在這人說出絕不該在兩個男人之間出現(xiàn)的調(diào)侃之語前,手指用力掐住樂道的傷口,在樂道痛呼時,兩指并著,從血口中夾出一只還在不斷扭動身軀的蜈蚣。“蠱?!焙者B郁道。他面不改色掐死了這只比手指還長的肥蜈蚣,然后將水筒中剩余的水倒在樂道的傷口上,此間樂道的胳膊一只被他的另一只手牢牢固定,想要掙脫也做不到。“處理好了?”樂道發(fā)現(xiàn)他沒有給自己纏繃帶的打算,不由問,“這樣就行了嗎?”“你會在七天后死,我處理了又如何?”赫連郁說。年輕的巫一邊說,一邊拿起樂道放在青巖上的手。那只手大而有力,從掌心到指腹都是厚厚的繭子,風吹雨打下滿是大大小小的疤痕,卻仍然不改習武人特有的那種長而有力的美感,但此刻,平攤在赫連郁面前的五指上,五片指甲都是青黑,仿佛有一灘黑墨打翻在上面。赫連郁把這手掌翻過來,果不其然看到蔓延到掌心的黑色掌紋。“是殘蝎。”他斷定道,“我只從星臺的書簡中見過巫朝有前人遇到此毒,原本以為已經(jīng)失傳了,看來當年巫朝敗亡,的確有一部分人遁入了南疆?!?/br>“百越人就喜歡搞這種詭譎伎倆,難不成能用毒藥打出一個天下來不成,”樂道評價,“就算南疆的大巫把我的四萬軍馬一個個毒死,縮在南疆大巫背后那姓百里的龜孫子想要當上皇帝也不可能?!?/br>赫連郁低著頭。他正在一枚一枚用棉布擦拭隨身帶著的各種骨頭,聞言回道:“他不用一個個殺死我們四萬人,只需要殺死你就可以了?!?/br>一個影子落到他身上。“昭那圖?!?/br>赫連郁一愣。昭那圖是他在青陸時的名字,在中陸少有人這樣叫他,也只有樂道從他的伴當那里學來,興致來了就喊一喊。這種興致,通常是……“昭那圖,我的巫,你也覺得我會死嗎?”背對著從樹葉縫隙中漏下的鮮紅日光,半披鐵甲的年輕將軍看起來高大偉岸,他臉上那不正經(jīng)的笑意被收斂起,用肅然而沉重的目光看著赫連郁。赫連郁:“……”兩人對視片刻。赫連郁:“我并非——”樂道:“——不要說,我明白。”赫連郁:“……”你明白個鬼。在赫連郁再次開口前,樂道轉(zhuǎn)過身去,他把飛燕鬼梟雙刀從馬上取下來,系在腰間,他動作利索,一邊給繩子打結(jié)一邊道,“之前大戰(zhàn)時我軍已破了相草城,雖然我不在軍中,但白石郎會好好按照一開始商定的計劃,修整半日后急軍翻越蛇嶺,直奔南疆大巫的秋拓城?!?/br>“不是還有七天嗎?”樂道說,“這什么瘸了的蝎還是死了的蝎是南疆大巫的毒,那咱們就去找南疆大巫要解藥吧?!?/br>樂道已是整裝待發(fā),他回過頭,對赫連郁道:“走嗎?”不然呢?赫連郁想,我還能真的把你一個人丟下嗎?“我怎么可能會死在這里。”這是當時樂道說的話。三十七歲的赫連郁坐在二龍雪山上,被火光映得滿眼橘紅的雪洞里,把自己從回憶中用力拽出來。樂道的確沒有死在南疆百越,但他們也沒有從秋拓城中找到殘蝎的解藥,如果不是赫連郁在和南疆大巫大戰(zhàn)時頓悟,晉升大巫,戰(zhàn)后當機立斷,將自己的羅天萬象一點一點紋在樂道身上,大安的皇帝或許早就化為蛇嶺下千千萬萬的白骨中的一個。以前回憶起這件事,赫連郁總是慶幸的。然而過去的種種慶幸在這個夜晚變成當頭一棒。殘蝎并非普通的毒,星臺的書簡上,關于它最早的記載是在七百年前的巫朝,那個時代,傳承太陽金章的大巫掌握著天上和凡俗的權柄,而他的繼承者就是死在此毒下,由此引發(fā)一百多年的戰(zhàn)亂,整個巫朝分崩離析。這是專門用來對付巫者的毒,發(fā)作起來不比那些見血封喉的毒藥,需要七天的時間才能致人死亡,它最特殊的效果,就是是不畏巫者的羅天萬象之術。大巫的力量超出凡俗,也只能用以羅天萬象壓制此毒,壓制十年八年,此毒才會消弭在中毒人身中。樂道能活下來,真是太好了。那烏倫呢?赫連郁看著熟睡的烏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