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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慎,長辮勾纏阻礙倒在其次,嚴重的話,纏進機器,損毀機械,甚至發(fā)生性命危險,隱患不可謂不大。去年靶場發(fā)生的那件慘案,至今他還記憶猶新。 他不是旗人,自然沒有長辮情結(jié)。先前聽說北邊新軍出了場亂子,鬧到最后,許多人包括高級軍官在內(nèi)都趁機去了辮,變成西式短發(fā),心里也是羨慕了一番。但身為協(xié)統(tǒng),又是康成的心腹,對此他怎么可能有半點意思表露? 現(xiàn)在被聶載沉這么發(fā)問,他頓時說不出話來。 “高大人,我感激你的點撥和對我的愛護之心,我亦理解你的難處,絕無為難你的意圖。新軍去發(fā),雖有百利而無一害,是大勢所趨,但也不是迫在眉睫,原本我也不想多說什么。但事關(guān)人命,那就不一樣了。方大春是我的結(jié)義兄弟,哪怕不自量力,我也不能坐看他因為這種事被槍斃!請大人準許,讓我試上一試!” 高春發(fā)對上了聶載沉的目光。 對面的這個年輕人,目光堅定,毫無懼色。 他心里清楚,自己是無法阻攔了,終于勉強點頭:“好吧,那我就去幫你安排!” “你千萬克制,記住,自己前途才是第一!” 聶載沉微微一笑,向他道謝。 …… 廣州將軍康成最近可謂衰事連連。先是兒子婚事失敗,幾乎同時,他獲悉有人密謀起義攻打廣州,好在對方人員構(gòu)成復(fù)雜,組織渙散,幾名頭領(lǐng)也意見不一,還沒來得及完全準備好行動,就被他密布的如同天羅地網(wǎng)的耳目察覺,及時破壞掉了。當日他從古城匆匆趕回,為的就是這事。好不容易平息了,新軍竟然又鬧出這樣的事,這叫他如何不大為光火? 這股風(fēng)氣要是不狠狠剎住,日后只怕后患無窮。 深夜他還是無眠,在自己用作辦公的將軍府書房里愁眉不展,忽然聽到門外傳來漸近的軍靴踏地的腳步之聲,知道是聶載沉到了,立刻將身體坐得筆直,神色也恢復(fù)成自己該當有的威嚴。 聶載沉換了身熨得筆挺的墨綠色咔嘰料新軍軍官常禮服,緊扣立領(lǐng),肩佩龍紋章,前襟左右兩排各七顆金色銅扣,袖口和領(lǐng)襟刺繡一圈云紋,頭戴端正禮帽,腰束銅扣皮帶,還佩了一柄佩刀,腳上則是雙拭得一塵不染的長筒牛皮軍靴。 他大步入了書房,站定,向康成行了一個新式軍禮。 新軍當日創(chuàng)辦之初,就采納了洋教官的建議,下官見上司,一律行新式軍禮。實則這些年一直是新舊并行的,有人行新式禮,也有些人唯恐上司覺得自己不夠恭敬,還會沿襲舊式的跪拜之禮。 康成冷眼看他:“高春發(fā)說你一定要見我?何事?” “你要是為了方大春幾人來求情的,還是現(xiàn)在就出去。私通匪類,沒罪誅九族,已經(jīng)是法外開恩了!”他立刻又補了一句。 “敢問將軍,定他們私通的罪名,證據(jù)是什么?”聶載沉問。 “陸軍衙門早有明文規(guī)定,你身為軍官,不知道嗎?敢去發(fā)者,不問緣由,一概槍斃。不是匪類,又怎會明知故犯?” 聶載沉沉默了片刻,取下頭上的禮帽,放在一旁,隨后抽出腰間的佩刀,手起刀落,蓄在腦后的那根辮發(fā)從根而斷。 他把割下的長辮扔在腳下,佩刀收回鞘中,抬眼道:“將軍,我這樣,是否也要判一個私通匪類之罪?” 康成起先驚呆,反應(yīng)了過來,勃然大怒,猛地拍岸而起。 “豈有此理!簡直無法無天!聶載沉,你這是在公然向本將軍示威?仗著自己身上有些微功勞,能煽動人心,以為我就不會槍斃你了?” 聶載沉道:“卑職無名小卒,何來的功勞可以倚仗?將軍自然可以將我和方大春他們一道槍斃。但將軍應(yīng)當也有所耳聞,新軍官兵對蓄發(fā)本就不滿。去年的靶場慘案,誰人敢忘?將軍你今天殺幾人事小,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您,僅僅只是因為去了自己的頭發(fā)而被槍斃,接下來的新軍內(nèi)部必定群情激憤,人心渙散,士兵與將軍你離心離德,更不用說那些隨時等著制造社會輿論以達到煽動民眾仇視朝廷情緒的新黨人士了。他們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值此動蕩之時,朝廷人人謀私,將軍你卻還在此苦苦維持,目的為的是什么?廣州府的穩(wěn)定!現(xiàn)在為了幾條辮子,苦心經(jīng)營的局面毀于一旦。恕我直言,將軍你得不償失!” 他聲音沉穩(wěn),說完便望著康成,面上沒有絲毫懼色。 康成臉色鐵青,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自然不是蠢人。蠢的話,也不可能令炸.藥桶一樣的南疆廣州府經(jīng)受住了這些年一次又一次的大大小小的起義和攻打,至今維持著相對還算穩(wěn)定的局面。 正是因為他不蠢,所以憤怒之余,在他的心里,也是涌出了一絲悲涼之感。 這個年輕軍官說出的話有沒有道理,他怎會不知?即便下令的時候因為憤怒而失了理智,過后,他很快也就想到了。 他只是不甘,極其的不甘,還有幾分被人戳破后的惱羞成怒。 “聶載沉!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這么對我說話!” 康成拂袖,把桌上的東西給掃到了地上。 事到如今,他除了色厲內(nèi)荏,其實就連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聶載沉神色凝重。 “軍人和普通民眾不同,是特殊之人,為何不能行非常之事?新軍上下,苦蓄發(fā)已久,將軍你不是不知道的。方大春的舉動,不是偶然,是遲早的必然。對于將軍和將軍你想守護的而言,真正的禍患,難道是頭發(fā)的長短?” “將軍你身為宗室,身上卻有罕見的開明之氣,作為將軍,獎賞分明,對廣州民眾而言,也是一個叫人稱道的父母官。將軍你更是個明白人,知道如今局面艱難,這才cao練新軍。既然這樣,將軍你為什么不能再開明一些,為官兵出cao作戰(zhàn)的方便和安全考慮,準許去發(fā)?” 康成咬牙道:“祖宗法度,我不能變!” “將軍,朝廷早已變法。國法尚可改,何況是區(qū)區(qū)體發(fā)?朝廷的氣數(shù),不是靠留辮來維持的。是逼迫軍人留辮重要,還是順應(yīng)廣大新軍官兵的心聲,收攏人心,效力將軍重要?何況新軍去發(fā),此前也不是沒有過先例?!?/br> 康成一下啞了。書房里除了他呼哧呼哧的喘氣之聲,再沒有別的動靜。 聶載沉也不再說話了,依然靜靜地立著。 半晌,康成臉上的怒氣終于消失了。他盯著聶載沉,一字一字地問:“我要是饒了這幾個人,你能擔(dān)保新軍上下往后對我忠心耿耿,不為新黨所惑?” 聶載沉道:“十指尚有長短,何況人心。卑職不能擔(dān)保,且恕我直言,誰也沒法擔(dān)保。卑職唯一可以擔(dān)保的是,將軍能繼續(xù)維持廣州府今日的局面。而日后,萬一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