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有幾分子長的溫潤儒雅。”

    “不知學(xué)政大人和家爺是……”

    “同科進士，翰林同僚，至交好友?！?/br>
    章嚴(yán)維給了十二個字的回答。

    果然……寧硯心里暗道。

    “子長他何時去世的？”如果不是宴會的場合不對，他在那時就問出來了。

    “爺爺他六年前就已經(jīng)仙去了?！?/br>
    章嚴(yán)維聽后，沉默了片刻，然后長嘆了一口氣。

    “我道為何再收不到他的來信，音信全無，原來是已經(jīng)亡故。

    子長兄不過長我八歲，我依舊健在，他卻與世長辭。”

    寧硯平和的說到：“爺爺辭官后性子越發(fā)豁達，常言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走的時候沒有什么痛苦，也沒有什么遺憾。

    他沒有讓我父親告知學(xué)政大人，也許就是不希望學(xué)政大人為他哀痛。”

    章嚴(yán)維搖了搖頭，看著馬車外的街道，久久沒有沒說話。

    就在寧硯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的時候，章嚴(yán)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子長離世后，你們是否回寧家祖地了？”

    寧硯搖了搖頭。

    從記憶中知道，鳳鳴縣只是寧伯生選擇隱居的地方，寧家祖籍在金陵，也算是金陵的望族。

    雖然這幾代子孫沒有什么出色的，但再往上數(shù)，金陵寧家出過首輔，也出過大將軍，也算是簪纓世家。

    但寧伯生所在的一支在家族中并不受重視。

    寧伯生幼時父母雙喪，在寧家也算是倍受欺凌。

    后來一氣之下離開了金陵寧家就再也沒有回去。

    即使去世也是葬在了平德村。

    “爺爺對那邊還是有怨，想回去又咽不下那口氣，他去世時父親就將他葬在了鳳鳴縣。

    爺爺去后四年，父親在考鄉(xiāng)試時病逝，也葬在了鳳鳴縣。”

    章嚴(yán)維一怔。

    “遠(yuǎn)平賢侄也離世了？！”

    寧硯無聲的點了點頭。

    “唉～子長這一生為何如此命運多舛?！?/br>
    喟嘆過后，章嚴(yán)維看向?qū)幊幍哪抗飧‖F(xiàn)了幾分憐愛之色。

    “如果我沒算錯，你今年應(yīng)該十八了？”寧硯幼時在上元府時，他還見過一次，只是那是他還是兩三歲的幼童。

    “回學(xué)政大人，是。”

    他知道古人都愛用虛歲，這樣算來他正是十八歲。

    “別叫大人了，喚我一聲章公就行。

    我問你，你可愿隨我一同前去上元府？你成為太學(xué)生后，鄉(xiāng)試可以在上元府參加。

    這期間，你完全可以在國子監(jiān)學(xué)習(xí)。”

    寧硯知道，章嚴(yán)維在來寧安府任學(xué)政之前就是正三品的禮部尚書，這次回京師，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繼續(xù)任一個正三品的官職，很大的可能會晉升。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如果他跟著章嚴(yán)維，章嚴(yán)維絕對不會薄待了他。

    在章嚴(yán)維的庇護下，絕對比在平德村的條件好上數(shù)倍。

    但這這就意味著他寄人籬下，他不想讓自己陷入這樣被動的處境。

    即使章嚴(yán)維優(yōu)待他，又能保證章家的每一個人對他與對章家的子弟一視同仁嗎？

    如果不能，那冷嘲熱諷，白眼閑話就不可避免了。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何苦去找這份不自在。

    見寧硯不說話，章嚴(yán)維撫須說到：“你要是擔(dān)心你娘，我可以讓人接她一起去上元府?！?/br>
    寧硯這才作揖回到：“小子謝章公的好意，但怕是要辜負(fù)您的美意了?！?/br>
    “哦？為何？”

    寧硯想了想，然后笑著說到：“章公可能沒聽過，民間有句話是這樣說的，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我想我娘應(yīng)該也是不想去上元府的?！?/br>
    章嚴(yán)維重復(fù)了一遍寧硯的話，而后道：“罷了罷了，既然你已經(jīng)有了決定，我也不強求了。

    當(dāng)年子長就是這樣，決定辭官后，誰勸都沒有用。”

    此刻，章嚴(yán)維的心中，除了可惜之外，更多的卻是一種欣賞。

    貧賤不移，富貴不屈，君子也。

    從袖子中取出了一樣?xùn)|西，是一串紫檀木制成的佛珠，章嚴(yán)維將之遞向?qū)幊帯?/br>
    “知府何才巖是我的門生，在寧安府下轄內(nèi)，你如果遇到什么解決不了的事情，可以去找他，他會全力以助的?！?/br>
    寧硯看著那串佛珠，不知道該不該接。

    章嚴(yán)維笑著說到：“你剛才已經(jīng)回絕過我一次，怎么，這次還想回絕？”

    寧硯聞言，雙手接過了那串佛珠，真摯的道謝。

    “多謝章公。”

    雖然他拒絕了章嚴(yán)維一次，但章嚴(yán)維對他的慈善他能清楚的感受的到。

    按他說的，他爺爺和章嚴(yán)維已經(jīng)八年沒有任何往來，章嚴(yán)維還能記得這份交情，已經(jīng)很難得了。

    “我即日就將啟程回上元府，我希望下次見，是在殿試朝堂之上。

    子長當(dāng)年位列二甲第一，傳臚唱名，你休要落了他的名頭。”

    “小子謹(jǐn)記章公教誨。”

    “你歸家后，代我為子長上一柱香。”

    寧硯點了點頭。

    “吁～”的聲音傳來，馬車停了下來。

    “大人到城門外了?！?/br>
    聲音從外面?zhèn)鱽怼?/br>
    寧硯看向章嚴(yán)維。

    “章公，小子該告辭了?！?/br>
    章嚴(yán)維用手壓了壓，示意寧硯稍等。

    “你既已無長輩，加冠之時也就無人贈字，我代子長提前贈你一字如何？”

    “請章公賜字?！?/br>
    這種話寧硯自是不會拒絕。

    加冠時候的字由長輩賜予，他爹他爺爺都不在了，如果沒有章嚴(yán)維，他最可能就是去找曹夫子給他賜字。

    章嚴(yán)維捻著胡須沉吟片刻，道：“硯者，盛墨之器也，松香入墨，清香不散，就‘清墨’吧?！?/br>
    **

    目送章嚴(yán)維的馬車駛回城內(nèi)，寧硯放在袖中的手捏緊了那串紫檀木佛珠。

    原來他爺爺留下的不僅僅是那一書房能看不能賣的書，還有這么一個無法用價值來衡量的人脈。

    “寧硯，你怎么會從那輛馬車上下來？你雇的？”出現(xiàn)在寧硯身后的管光武拍了拍寧硯的肩膀。

    “是啊。”

    寧硯胡亂應(yīng)了一句。

    “我們出發(fā)吧?！?/br>
    “行！”管光武爽快的答應(yīng)了下來。

    “你說你有一個比話本更好聽的故事，記得路上說給我聽，說好了，有銀子賞你?！?/br>
    寧硯失笑道：“那在下就在這里先謝過管大少爺了?！?/br>
    管光武下巴一抬，昂首挺胸的走向馬車，寧硯則緊隨其后。

    等寧硯坐上馬車后才突然想起自己的行禮還在客棧，在管光武的奚落聲中他先返回去拿行禮，然后再次登上馬車。

    一陣塵土飛揚，撒開了四蹄的馬拉著馬車奔離城墻，夕陽的余暉灑在馬車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斜影。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