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釣魚，愿者上鉤?！?/br>
    徐明府將蔣采明的心性料得十成九，蔣采明聽了線香之事，回去再找人一查，便知此事非假。沈娘子又道：“蔣采明雖不討喜，行事霸道，倒也還留得余地，拿萬金買香引。”

    沈越翎咕嘰笑起來，道：“我聽聞蔣老二是個小心謹慎，他也知曉自己生得兒子不過棒槌，定沒少彈壓。他家有官身，有買賣，做不來強搶之事，但是，在香材上做做手腳卻不是忌諱的事?！?/br>
    阿萁問道：“蔣家在宜州這般強勢?！?/br>
    沈越翎想了想，一搖扇子，道：“雖算不得地頭蛇，這等臉面還是有的?！?/br>
    阿萁到底對這些大戶知之有限，跟著恍然點頭，夸道：“阿弟知得好多，我要多看多學，不然，被人欺了也不知尋哪個去?！?/br>
    沈越翎大為得意，笑道：“無妨，阿姊心有疑問，只管來問我?！?/br>
    恰沈拓從外頭進來，聽來這話，嗤笑一聲，罵道：“你倒充起人師來，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半懂不懂，扮起大頭鬼?！?/br>
    阿萁忙起身喚了聲沈叔叔，又忙端茶，笑道：“沈叔教我?！?/br>
    沈越翎大為不服，道：“哪里不對？”

    沈拓坐下，笑著接過茶，先厭棄地掃一眼沈越翎，溫和地對阿萁道：“如今整個宜州是再也買不著香材，一個蔣家豈有這般大的臉面。他家雖摻了一腳，卻還有徐明府的手筆，再皆幾家大的香鋪確有心借抬價，這三股火湊在一塊，如何不燙去一層皮rou?！?/br>
    阿萁倒吸一口涼氣，苦笑道：“唉，樹大招風，我雖有提防，只不曾相這般快就引來大火?！?/br>
    沈拓沉下臉，道：“越是緊要的時候，越急慌不得。這段時日你讓坊中護院日夜提防，當心火燭賊宵。”

    阿萁忙道：“季侯送與我的健仆都有好身手，我叫他們宿在坊中，分作兩班輪換，片刻也沒有放松，江阿兄的細娘都讓我借去守門戶?！?/br>
    沈拓道：“正該如此。這批香材應還能支應一些時日，宜州有王李兩家香鋪，他們自有他們香粉渠道，外人不得而知，原本，他們兩家若是有心，倒也供得起你坊中的用料，只是……總被人捏著咽只喉不是長計。我看你的姊夫不錯，叫他來，我再打發(fā)一個管事，支一條船去，在鄰近州府踅摸香源來?！?/br>
    阿萁深深一禮，又笑道：“沈叔叔這般為我謀劃，說一千道一萬也說不盡，我就干脆不說了，厚著臉皮受下?！?/br>
    沈娘子輕笑：“這才是正理，你要是說謝，我和沈叔叔反倒無趣了?！?/br>
    阿萁摸摸自己的臉，道：“嬸嬸是不知我現(xiàn)在的臉皮，比墻還厚。我嬢嬢說我是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生生熬厚了臉皮?！?/br>
    沈娘子撐不住笑出聲，道：“沒見有人小娘子這般埋汰自己的?！?/br>
    沈越翎插嘴問：“阿爹，京中幾時能來？”

    沈拓道：“大至十來天應該會到?！?/br>
    沈越翎同情地看了眼阿萁：“阿姊，這般說，你家還要鬧個小半月呢。”

    阿萁本來就想問京中來人，好奇道：“沈叔叔，不知要來是的誰？家中要如何待客？”

    沈拓見她略有急切發(fā)慌，道：“不慌，里頭還有你的一個熟人，是季侯的長隨，憫王那邊的親信，我也不認得?！?/br>
    阿萁聽是季長隨，笑起來，道：“雖沒七分熟，卻也有三分熟?！?/br>
    季長隨說話刻薄，又愛用下巴尖比人，卻沒什么壞心眼，不過，憫王與季侯都遣了人來，倒讓阿萁驚訝不憶。

    沈拓笑了一下，道：“萁娘，你只管自己手上的事，余的不必多問，也與你我無關?！?/br>
    阿萁輕輕眨了眼，漆黑的雙眸波光鱗鱗，心想著：明著是蔣郎君要強買香引，背后卻又有徐明府等人，那徐明府呢，焉知背后無人？

    第143章 東風到岸

    季長隨是坐沈家船來的，一路諸多挑剔，押船的曹英，被他埋汰了夠嗆。與季長隨同來的是憫王侍衛(wèi)，玄衣皂靴，美姿容，姓樓，聽聞與憫王很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

    沈拓想著阿萁是事主，帶了她一道去碼頭相迎。沈娘子叫貼身侍婢給阿萁梳頭，又備了冪籬為她了戴上，長眉微蹙，道：“碼頭是是非之地，魚龍混雜，你是小娘子，安于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些盡是酸腐士大夫哄人的虛言，不必記在心里，只是，也要出門在外，也要懂得護全自己?！?/br>
    阿萁點頭記下，她實在缺人指點，在村中，女子規(guī)矩既寬又苛，農忙時全家老少齊上陣，哪有這些避忌講究？不過，女子真?zhèn)€被捏住錯處，也斷了生路。

    沈娘子道：“一處有一處的條框，一處又有一處的規(guī)矩，不要避如蛇蝎視而不見，也不要只依著這些條框行事，迷失了來處?！彼龑⒁粭l瓔珞佩在阿萁脖項上，“就如這衣裝，家中貧寒，為迎客來，換一身干凈齊整的，便是自己體面與心意，然而你現(xiàn)在薄有身家，再如往常這般，自己不覺，他人卻覺你這是怠慢或是惺惺作態(tài)。隨心所欲，是平交之誼，是上待下之道，我們暫無這樣的交情與底氣。阿諛是丑態(tài)，過于率性也失之于禮?！?/br>
    阿萁透過蒙朧的白紗看著沈娘子，道：“往常我都沒想這些?！?/br>
    沈娘子親手理了理她衣襟，微道：“你是香坊主事，難免有這些買賣上的往來，總要學著一二?！?/br>
    阿萁抽了抽鼻子，自覺自己一直頗受老天厚待，總遇貴人搭手，每逢不解這之事，總有人提點解惑。等得她裝扮妥當，沈拓過來打量了幾眼，復笑道：“倒便宜了江石這臭小子，哈哈。”

    沈娘子嗔他一眼：“胡說，明明是一對相配的小兒女兒?！?/br>
    阿萁看了眼穿衣鏡中自己的身影，冪籬從頭遮到腳，擋個嚴實，不以為風情，反倒笑道：“我看江阿兄見了我都不定識得我?！?/br>
    沈拓這下大笑出聲，道：“他又不是蠢物，連自己的小娘子都認不出？我要是你爹，怕是要把他出門去。”

    一旁鰩鰩聽到爹這個字，過來一把抱住沈拓的大腿，仰著頭喊道：“爹，爹，爹……”

    沈拓撈起女兒，有些酸溜溜地，說道：“鰩鰩就這般大便好，大了無趣得緊?！?/br>
    沈娘子笑斥道：“那你養(yǎng)去，十年八載就這丁點大，莫非就有趣?！?/br>
    沈拓顛了顛鰩鰩逗她：“鰩鰩要是長到施阿姊這般大，就要扔下阿爹在家中了?！?/br>
    鰩鰩愣了愣，一把摟住沈拓的脖了，將臉貼到沈拓臉上，委屈道：“爹爹不扔，爹爹不扔?！?/br>
    沈拓大樂，夸道：“果然是阿爹的好女兒?！?/br>
    沈娘子將鰩鰩抱回去塞給奶娘，道：“你快去辦正經事要緊?！?/br>
    阿萁笑道：“我阿爹也是這般，總當我們不過四五之齡呢?！?/br>
    沈拓聽后笑得頗有些意味深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