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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葉淘好米,強拉著阿豆洗了泥手,又拿手通了通她亂糟糟的頭發(fā),阿豆還在垂髫,散落著短短的黑發(fā),打眼望去與一般頑童無異。 “嬢嬢也是為家中生計,你倒生起氣來?!卑⑷~開口道。 阿豆大為不平,回嘴道:“明明是嫌棄我們是小娘子,衛(wèi)老翁翁與我道我們都是些碎瓦片?!卑⒍棺炖锏男l(wèi)老翁是個不得志的酸秀才,常在村中老樟樹下吃酒,吃得半醉就搖頭晃腦念些酸詩,偶也從懷里摸出吃食引逗村中稚童。 阿葉掩唇笑:“衛(wèi)老翁翁耳沉眼花,說話都有幾分顛倒糊涂,是拿你逗趣?!?/br> 阿豆眨了眨眼,還是沒有想通,道:“明明是阿姊哄我,阿娘和嬢嬢就是偏疼沒生出來的阿弟。”又一末正經(jīng)道,“以后我定不與阿弟玩?!?/br> 阿葉笑著搖了搖頭,不理小妹的童言童語。 倒是阿萁聽到提及衛(wèi)老翁眸光閃爍,忽道:“阿姊,我去里正家里喊阿娘家來,再去碼頭等嬢嬢的船,許能搭把手?!?/br> 阿葉點頭,越發(fā)覺得二妹貼心。 阿萁出了廚房,飛快地跑回自己屋中,掀起被褥,將壓藏在下面一個油紙包拿出來揣在了懷里,順手又取下一盞燈籠,匆匆地飛奔出院,見黃毛狗搖著尾巴要跟來,笑著將院門帶上,道:“大黃在家中等阿爹,不許跟著我?!?/br> 她腳步匆匆,輕快得如同山間野鹿,手中的紙燈籠左右亂晃,暮色未合,村中已是炊煙四起,嬉鬧的頑童也已歸家,眼前的老樹老井透著冬日的幾分冷清,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坐在井臺上,陶醉地吃著酒,頗有幾分自得其樂的灑脫。 “衛(wèi)老翁翁?!卑⑤椒畔率掷锏募垷艋\,從懷里取出油紙包,輕輕打開,露出包著的兩片兔rou脯,雙手奉給老者,求道,“這是孝敬給翁翁就酒的,翁翁再教我認(rèn)字?!?/br> 衛(wèi)老秀才瞅了眼兔rou脯,搖手道:“發(fā)白齒搖,吃不得干rou?!?/br> 阿萁忙道:“翁翁細細嚼,不費牙。” 衛(wèi)老秀才瞇著眼,搖搖酒壺,伸出干瘦的手撕下一小片rou脯放進嘴里慢吞吞用牙磨著,又搖搖一根手指,含糊道:“女子無才便是德,你一小娘子無需認(rèn)字?!?/br> 阿萁笑,幫著捶肩,道:“老翁翁都收了我的束脩呢,應(yīng)當(dāng)為師?!?/br> 衛(wèi)老秀才連連搖頭:“算不得,算不得?!?/br> 阿萁哪肯罷休,又道:“翁翁都已教過我字,常言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好比進了茅廁……” “啊呀!粗鄙之語,粗鄙之語?!蔽汤闲悴糯篌@失色,似見洪水猛獸。 阿萁捂住自己的嘴,彎彎的眉眼,輕聲道:“村婦老嫗都是這般講話,翁翁不教,我自是學(xué)得她們口舌。” 翁老秀才唉聲嘆氣道:“老夫清耳聽不得濁語。也罷,再教你幾字?!彼懿磺樵傅赜门K硬的指甲在泥地寫兩行字,教她念“鳴鳳在竹,白駒食場。化被草木,賴及萬方”又忍不住考教,“可還記得上一句為何?” 阿萁脫口而出:“愛育黎首,臣伏戎羌。遐邇一體,率賓歸王?!?/br> 衛(wèi)老秀才見沒難住她,大為生氣,又問:“可還記得如何寫?” 阿萁撿了一根枯枝,將背過的十六字默寫出來。衛(wèi)老秀才更加懊惱,抖著胡子伏身過來細看,指著“賓”字大樂:“錯了,錯了,客到門中,其下為貝,此貝少一橫,大謬矣。哈哈哈,你一小娘子,總歸差了些。” 衛(wèi)老秀才捉住了阿萁的錯處,手舞足蹈好不歡樂。 阿萁無奈,一時也不懂自己寫了錯字,衛(wèi)老秀才緣何這般高興,看他笑得如三歲稚童,不由也掩嘴跟著笑,笑后重新拿起枯枝,邊默記“鳳在竹林……”,邊在地上學(xué)寫一遍。 衛(wèi)老秀才笑得暢快,瞇眼看阿萁笨拙寫字,又生好師之心,技癢難耐,忍不住出聲指點:“鳳字難寫,阿翁教你?!?/br> 阿萁福了一禮:“謝阿翁指點?!?/br> 衛(wèi)老秀才本要夸贊“孺子可教”,總念一想她一個小娘子,哪當(dāng)自己贊許,哼一聲,又念叨:“女當(dāng)學(xué)針黹女紅,為正道?!?/br> 阿萁全不然將這些念叨放在心上,一只耳進一只耳出,將十六字記牢,拿著枯枝抹了又寫,寫了又抹。 衛(wèi)老秀才看她寫得認(rèn)真,不知怎得怒火大熾,拿腳抹了自己寫的字,揣著rou脯酒壺起身道:“小娘子誤入歧途,非為人事。”哼了一聲,教訓(xùn)道,“快點歸家去?!?/br> 阿萁字還沒得寫得熟,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抬起濕漉漉的雙眸怔怔地看著衛(wèi)老秀才。衛(wèi)老秀才可沒憐幼之意,更不理阿萁的傷心,反虎著臉拿手驅(qū)趕,道:“快歸家去,去去,去。”邊趕邊一搖一擺地走了。 阿萁素知衛(wèi)老秀才反復(fù)無常,難過也不過轉(zhuǎn)瞬,看他走得遠了,輕抿下唇回緩過來,見地上字跡依稀,吹吹上面的泥粉,倒也還能辨別,又學(xué)寫幾遍,這才依依不舍地棄了木棍,抹去字跡,拍拍身上的臟污往里正家去。 陳氏正與里正娘子話別,她已有三四個月的身孕,尚未顯懷,抱著針線笸籮微紅著臉道:“竟又在你家盤桓了一日?!?/br> 里正娘子為人爽利,笑道:“明日再來一道說話,我這個粗婆子就指著你來教我家柳娘扎花?!?/br> 陳氏更加不安,弱聲道:“費你家好些炭火?!?/br> 里正娘子道:“這話討嫌,你不來我也要攏火盆,只管安心來。”又叮囑道,“你有身孕,道上小心。” 陳氏輕笑,道:“幾步近路,我也不是第一遭做娘……”話未盡,只是臉上添了些愁緒。 里正娘子知曉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道:“安心?!?/br> 陳氏遲疑,低聲與里正娘子道:“我想著趁著年終送年禮,讓我阿娘尋方藥來。” 里正娘子有些見識,皺眉道:“藥不好亂吃,大半是弄鬼騙人銀錢的?!?/br> 陳氏摸著肚子嘆了口氣,眼角一點淚意,施老娘得空就念佛拜祖宗,保佑兒媳這一胎得男,陳氏生怕再得一個小娘子,斷了施二家的香火。 里正娘子一聲嘆息道:“你婆母雖利害,倒也不是搓磨人的,將心放寬些?!?/br> 陳氏沾掉那點淚,笑道:“又住腳說了好些話,誤了嫂子燒飯?!?/br> 里正娘子啊呀一聲,也笑:“可不能再多說,家中都是些飯簍子。”恰好阿萁來喊陳氏家去,里正娘子眼尖,遠遠看到,贊到,“你家養(yǎng)的好女兒,個個懂事勤快。” 阿萁過來,先喊了里正娘子一聲:“江伯娘。” 里正娘子喜愛她伶俐,硬塞了一個桔子給她,又笑道:“半天下午的,雖不見日頭,還不見天黑呢,怎就提了燈籠?” 阿萁堅拒不掉桔子,謝過后小心放進懷里,脆生生答道:“阿姊在家燒飯,讓我先喊阿娘家去,再去碼頭接嬢嬢的船。我不知船幾時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