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一國儲君，好手段。

        這位剛被我在心里夸了一通的儲君敲了我額頭一下，用紗布扎在我傷口上方，等血止住了，又仔細(xì)將軍醫(yī)調(diào)配的藥敷了上去，包扎起來。他做這些的時(shí)候淡淡瞥了我一眼，“放個血還能失神？若不是孤在這兒看著你，你是不是要將自個兒血放干了？”

        想著三日之期這便到了，我不必再受這份罪，心情好了不少，沒答他這話，順手使喚他道：“把那碗酥酪遞一下給我，有些餓了?！?/br>
        話一出口我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么，人在北疆無法無天慣了，一時(shí)間忘了眼前這位是誰。

        還未想好該如何出口補(bǔ)救，太子竟依言去替我端了過來。

        我心頭一驚，顫巍巍地去接，他壓根沒打算給我，徑直舀了一勺，送到我嘴邊，“你手不方便?！?/br>
        我一言難盡地看了自己左臂纏的紗布一眼，用右手將勺子接過來，放進(jìn)嘴里，咽了下去后在他一言難盡的臉色下說了一句，“我手挺方便的?！?/br>
     第 27 章

        我自力更生用完了一碗酥酪, 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看著太子并不十分歡愉的臉色，決定破天荒的做一件好事。

        邊打算著邊心想，當(dāng)今這世道, 像我這般愿意順?biāo)浦鄞俪梢欢螌⑾嗤鹾罴言? 而后全身而退不求功名利祿的好人, 委實(shí)難得。

        好容易挨到了午憩的時(shí)候, 太子看著我歇下，轉(zhuǎn)身要走, 我伸出手扯住他衣裳，神秘莫測道：“殿下申時(shí)過來一趟可好？”

        他腳步頓住，笑的極溫柔, 眸中星光點(diǎn)點(diǎn)，應(yīng)了一句好。

        我被他陡然放柔的聲線嚇得一激靈, 心下不由得更加敬佩幾分, 果真是一國儲君，我話至此, 他便知曉我想做什么。

        除了敬佩，更有幾分欣慰，看他這模樣, 是真心想拉攏賀盛的。

        是以他甫一出去，我便寫了一張“申時(shí)于我?guī)ぶ杏幸孪嗌獭钡男〖垪l, 叫人送去給了賀盛。

        我眠了小半個時(shí)辰醒過來, 見時(shí)辰還早，十分貼心地在爐上溫了一壺酒, 備好了兩副杯盞，才出門將地方騰出來。

        于我想象中, 此二人該是相見恨晚，惺惺相惜，把酒言歡，酒到酣時(shí)，沒準(zhǔn)兒把子都拜了。千百年后，史書上濃墨重彩記著賢君良將，而我深埋功與名。

        我自然是沒瞧見，實(shí)際上，申時(shí)一到，賀盛推了身上冗事，掀開簾子走進(jìn)我營帳中時(shí)，太子已負(fù)手立在里頭，兩人對望了一眼，臉色俱是陰沉了下去。

        “你怎么在這兒？”“殿下怎么在這兒？”同時(shí)響起。

        雖說沒有把酒言歡的場面，可好在我準(zhǔn)備的那一壺佳釀是沒浪費(fèi)的。也不知是誰挑了個頭，兩人在我營帳前空地上比試起來，太子持劍，賀盛持刀，打得盛大至極，兩人都諢忘了開頭說的“只是討教，點(diǎn)到為止?！?/br>
        而這兩人一個剛歷苦戰(zhàn)，一個日夜兼程片刻也不敢耽擱地趕了好幾天路排兵布陣，皆是沒什么翻上天去的氣力了。

        是以當(dāng)太子的劍逼近賀盛的喉嚨，賀盛手中的刀對準(zhǔn)了太子后心之時(shí)，兩人皆是收了勢，各退幾步，低喘起來。

        而后那一壺酒成了給這兩位順氣用的。

        他們兩人斗毆的時(shí)候，我正在先前的主帳里頭。自從父兄啟程，主帳便是盧伯在住。如今大戰(zhàn)剛過，沒騰出人手來收拾，里頭的東西還是他在的時(shí)候一般。

        我是慣不愛收拾東西的，營帳里頭基本都是兩個哥哥去找我的時(shí)候看不下去收拾兩把?？杀R伯是個愛規(guī)整的，原本連胡子都要每日剃的干干凈凈，只是守城時(shí)太忙亂，才疏忽了這些。

        案上還有一副攤開一半的地圖，只寫了個開頭便被折起來放在一邊的家書，軍務(wù)冊子，雜亂扔著的兵法。

        我一一收拾整齊了，規(guī)矩放好，一面做著，一面同他絮絮叨叨。

        話說了一半，我十分自然地跟了一句，“盧伯你說呢”，半晌沒有回音，手上的動作才慢下來。

        他說他家在南方，是三月里會煙雨蒙蒙的南方，他那比我小一歲的閨女，也跟煙雨似的，又柔婉又好看。

        他尸身是按著一品大將的規(guī)制送回鄉(xiāng)厚葬的，贈了謚號，妻子兒女皆有很好的安置。軍伍中人，能得此結(jié)局，本是算好的。

        可我心里頭清楚，若不是為了救我，他本該是能錦衣還鄉(xiāng)，頤養(yǎng)天年，含飴弄孫，而不是孤零零躺在陰暗潮濕的泥土里，死前都沒能再見上心心念念的女兒。

        我抹了一把眼睛，“盧伯你真是，什么給我的念想都沒留下，我想找你說說話，還得跑南邊兒去?！?/br>
        主帳里空蕩蕩的，只有我一個人的聲音。那個笑著喚我“小兄弟”的聲音，終是再也不能響起來了。

        我朝南跪下，鄭重磕了三個頭，才退出來。

        傍晚傳了消息來，說是父兄同賀家先一步匯合了，馬上便到玉陽關(guān)。

        雖是奪得二城，可這其中太過曲折，是以并未安排大規(guī)模的慶功宴，只私下里各設(shè)了小宴，分了酒食下去，允將士們放縱一夜，一掃先前的陰霾。

        出城來迎的時(shí)候，我觀太子與賀盛臉色，我備的那壺酒烈得很，為的就是讓這兩位盡早酒后吐真言，如今看這二人皆是面色紅潤，十分欣慰。

        父親一馬當(dāng)先，下了馬后先向太子行了禮，便沖我過來，面含擔(dān)憂，那架勢像是要在萬軍之前將我舉起來上下看看還是不是全須全尾的。

        幸而我左臂上的傷十分矚目，他的舉動本明顯是有這個沖動的，又怕動到我傷口，只好作罷。

        我十分配合地在原地轉(zhuǎn)了個圈給他看，以證明自己并無大礙。

        這空里兩個哥哥也走了上來，大哥還算矜持，二哥已然將我左手扯著上下動了動，慶幸地感嘆了一聲“好在沒傷著筋骨?！?/br>
        此時(shí)底下還有數(shù)萬大軍，我頓感前兩日身先士卒為國捐軀的威風(fēng)形象被擲了一地，趕忙趁他們再說話前搶先說道：“說來話長，回去說，回去說?！?/br>
        待父親將軍中安頓好，已是用晚膳的時(shí)候，太子十分有眼力見地先走了一步，是以便只剩下了我和父兄。

        我邊用著膳邊同他們講了這些日子里發(fā)生的事兒，當(dāng)時(shí)覺著慘烈，真過去了再回頭看，也便淡然了些。只是說到盧伯的時(shí)候，停下了手中動作，低下頭去，聲音仍不免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