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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歸期未期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40

分卷閱讀40

    來。

        明知是死戰(zhàn),卻無一人后撤半步。

        忽的有人飛奔而來,“報――”,那人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太子攜王師親征,已抵達玉陽關(guān)!”

        話音剛落,滾滾煙塵被馬蹄踏起,雄兵自三面朝契丹軍隊壓下,場上形勢剎那逆轉(zhuǎn)。

        城中已攻上來的胡人陣腳大亂,而我將士軍心鼓舞,隨著不遠處擂動的震耳戰(zhàn)鼓聲,暴出一聲低喝,生生止住潰勢。

        我遙望著最前頭那銀白盔甲下的身影,心頭重壓終是卸了下去,“開城門!”

        耶律戰(zhàn)此人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我是領(lǐng)教了個透徹,如今驟然被包圍,他不僅沒急著后撤,反而不緊不慢地安排起陣仗來,視那不斷逼近的大軍為無物。

        城門大開,憋屈了這么些日子,終有雪恥一日。

        城中守軍騎著馬魚貫而出,不像是經(jīng)了一夜苦戰(zhàn)的殘師,反倒像是刻意將養(yǎng)了許久,等著最后一擊的精銳之師。

        昔日留在玉陽關(guān)中的兩萬大軍,如今只余一千,無數(shù)斷槍折戟見證著用血rou之軀捍衛(wèi)住的城關(guān)。最濃烈的黑夜都熬了過來,再沒有什么能阻擋他們奔向黎明。

        耶律戰(zhàn)領(lǐng)軍且戰(zhàn)且退,步調(diào)穩(wěn)得很。

        賀盛領(lǐng)了人往前包抄,意在耶律戰(zhàn)項上人頭。

        忽的耶律戰(zhàn)抽弓拉弦,箭連珠而發(fā),沖我而來。我橫槍格擋,身后便露了空門。

        那枯榆王巖因是漢人模樣,著漢人衣裳,隱在人群中,并未被發(fā)覺,此時拉滿弓,一支長箭射向我后心。

        我聽得響動,也已無力回天。電光火石之間,有人縱馬撲過來,自我身后將我撲下馬,滾了兩圈,方才停下來。

        耶律戰(zhàn)按箭上弦,仍欲再引弓。而太子看出了他的意圖,箭先一步破空而出,他已是躲閃不及,正中右肩,射出的箭便偏離了預(yù)定的軌跡,插在我身側(cè)黃沙之中,沒了一半箭身進去。

        我無暇他顧,只跪在沙地上,扶著盧伯,將他支起來。那長箭自他身后斜插心肺而過,箭頭穿出胸膛,閃著寒光。

        我一時無措,看著鮮血不住從他胸前涌出,忙用手去捂,可那血仍在噴涌,從我指縫間汩汩流出,我的手顫得厲害,隨著呼吸,身子也一顫一顫的。

        盧伯咳了兩聲,艱難伸手拍了拍我肩膀,“小兄弟,哭什么哭,跟個女娃子似的?!?/br>
        我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只努力睜大了眼,將眼淚憋回去,盯著他面容看。這細看之下,才發(fā)覺他已是兩鬢斑白,這半月守得辛苦,他臉上更顯疲憊,老態(tài)便重些。

        他咳了一聲,臉上帶了些笑,“其實你跟我家那閨女一點兒也不像,哪個女娃子像你這般的?不過是頭一次看著你,就覺著這孩子招人疼?!?/br>
        “老天還是開眼的。盧伯活了這把年紀(jì),除了有倆孩子放心不下,也沒什么好掛念的了。你還小著哩,往后盧伯看不住你了,”他聲音微弱下去,“你自個兒多當(dāng)心,好好過完...”

        聲音斷下去,便再沒有后續(xù)。

        老將的兜鍪上,正中間,有個陰刻的小篆的秦字。

        風(fēng)卷旌旗動,前面是數(shù)萬大軍鐵甲錚錚之聲,馬蹄濺起的沙塵隨風(fēng)掀開,黃蒙蒙一片。

        而我眼中,是他端了碗熱羊奶,蹲在一邊看我練槍,是他一次次調(diào)笑著叫我“小兄弟”,是他親自督著我挨了軍棍之后,往我營帳中塞了一堆瓶瓶罐罐的藥。耳邊恍惚還有那一夜的調(diào)子,蒼涼悠遠,極深沉的調(diào)子,“春日遲遲,卉木萋萋。黃沙埋忠骨,何日歸吾鄉(xiāng)......”

        我不敢撒手,怕他跌進黃沙里,又不敢使力挪動,聲嘶力竭地喚了一聲“盧伯?。?!”,嗓子都喊破了音,“軍醫(yī)呢?軍醫(yī)?。?!”

        縱使華佗再世,也不能生死人rou白骨。太子下馬奔過來,蹲下身,手輕輕按在我肩上,“孤會著人,按一品大將的儀制將盧將軍厚葬。所有守城的將士,皆加官二等,陣亡的皆享哀榮?!?/br>
        有將士從我手中恭謹接過了盧伯去,我看著他被架上擔(dān)架,蒙上白布抬走。

        我的手空著,可還是保持著方才的姿勢,聽到他說話,怔怔抬頭望著他,眼前又朦朧起來。

        他低嘆了一聲,“是我來晚了?!?,而后松松環(huán)住我,輕輕拍著我后背,伴著甲胄碰撞在一起的清脆聲響,“安北,想哭就哭出來?!?/br>
        我緊咬著下唇,眼淚不住墜下,卻一聲沒吭,借他肩上盔甲擋著,緩了一陣子,擦了兩把臉,抽出身來,退了幾步,鄭重行了軍中禮節(jié),“秦家替守城二萬將士謝過殿下?!?/br>
        耶律戰(zhàn)果然也是個麻煩角色,數(shù)萬大軍包圍之下,又有賀盛親率輕騎兵迂回包抄,他的軍隊在撤退途中竟只折損半數(shù),而他本人,除了肩上受了太子那一箭外,更是毫發(fā)無傷。

        王巖領(lǐng)著的殘兵敗將半途便被耶律戰(zhàn)舍下,底下的人見大勢已去,兼之若非王巖,他們本也不欲為胡人賣命,紛紛調(diào)轉(zhuǎn)矛頭,王巖本人被自個兒底下的將士爭先割下了頭顱,捧著他的人頭棄械投降。

        胡人自玉陽關(guān)撤兵,便是先前的部署全部白費了心思,還將豐平燕勒二城拱手讓于我軍。

        奉命圍堵豐平燕勒的契丹軍隊亦撤了回去,父親留了些人收拾燕勒城中事務(wù),便折回玉陽關(guān)來。

        軍醫(yī)誠不欺我,當(dāng)日說的是藥三分毒的話,沒成想如今便毒發(fā)了。緣由是我藥用的猛,還私自加大了劑量,兼之大悲大喜,這毒也就跟著大起大落。

        還好沒耽擱多久,只需連著三日將傷口割開放出毒血,再重新用溫吞的藥包裹起來便好。

        現(xiàn)下軍中諸事本應(yīng)交于太子裁決,可這位殿下推脫說自己初來乍到還未熟悉北疆事務(wù),一股腦扔給了賀盛,自個兒倒樂得清閑,整日里待在我?guī)ぶ锌次曳叛?/br>
        大戰(zhàn)剛過,大軍也尚未整合,如今所謂的事務(wù)無非是分功論賞,是件頂好的差事――無論是懷著異心想在軍中拉幫結(jié)派,還是秉持公正想贏得軍中聲望,總歸是筆不賠的買賣。

        我百思不得其解,倘若這位殿下不是有個喜愛看人放血這般血腥的愛好,那便是……

        如此這般倒說得通。他將這差事拱手送給賀盛,該是賞識他的才干,想引為己用,又不能直白同他說“你往后跟著孤干”,只好迂回一點,先給了恩惠,再等賀盛投奔。

        我覷了他一眼,在心中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