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拘束過自己的心性。哪怕話說得再難聽，總有人唯唯諾諾點頭稱贊。

唯有楚衍才能讓他妥協(xié)，讓簡蒼隱隱后悔又不知所措。

簡蒼一瞧見少年被灼傷的右手，再多的刻薄話都咽了下去。他只恨與楚衍相逢之時不巧，不能挺身而出替他擋下所有風(fēng)雨。

第60章

簡蒼忽然感受到好一陣悵然失意，是水霧淺淡籠在湖心的那一種失意。雖然清淺卻不可忽略，朦朦朧朧照在心頭，再好的心情也變得索然無味。

原本簡蒼并不在意他失去rou身修為驟降一事，他雖是修魔，也心性平緩不起波瀾，極少執(zhí)著也不會生出心魔。

橫豎簡蒼都已一無所有，四處找尋機緣準(zhǔn)備重塑rou身。能成功自然好，一直失敗也就算了，大概是他命中注定本該如此。

本來就是偷來的時光，細算下來也并無遺憾，簡蒼向來看得開。

一碰上楚衍之后，簡蒼這種消極想法就如春雪般緩慢褪去。直至現(xiàn)在驟然暴露在酷烈陽光之下，滿心瘡痍無法撫慰。

說一千道一萬，之前的風(fēng)光歲月都是過眼云煙。此時的簡蒼，不過是一縷寄居在楚衍神識內(nèi)的幽魂罷了，無力保全自己也無法護住楚衍。

縱然他伸出手來，看似血rou俱全還有熱度，內(nèi)在仍是虛無縹緲的。這樣一雙手，如此孱弱無力的自己，又要如何守護楚衍？

越是動情在意，越能清醒而絕望地意識到阻礙與差距。真是情劫難渡，無法解脫也不愿割舍，只能這樣無可奈何地凌遲自己內(nèi)心。

青衣魔修輕輕閉了閉眼，又聽見少年輕柔聲音在心中回蕩，“沒關(guān)系，我明白魔尊的苦楚?！?/br>
“若無魔尊替我開辟仙竅，我也無法順利筑基，能不能活到今日還是兩說。魔尊既已盡力，又何必苛求自己？”

楚衍這般善解人意，越讓簡蒼不快。

少年時時體貼溫柔固然好，可此時的簡蒼，更想聽到楚衍直截了當(dāng)苛責(zé)自己。由此才能說明，他把簡蒼當(dāng)成了自己人，而不是隨時需要偽裝應(yīng)對的外人。

那股悶塞之氣就憋在心頭，越吹越脹越聚越多，不得解脫更無法輕松。

簡蒼抿了抿薄唇，眼眸銳利仍是不快。他剛要挑剔楚衍兩句，就見少年直愣愣伸出手，搭在了蘇青云掌上。

潔白手掌翻轉(zhuǎn)過來，處處都是火紅灼燙的傷痕，看得簡蒼心頭一哽。再多苛責(zé)找茬的話，都化為輕微熱流，噎住了喉嚨。

可楚衍臉上的微笑還是一如既往，他沒有呼痛也沒有皺眉，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痛苦。

這等平靜表現(xiàn)，讓蘇青云也眉頭緊皺。

他不知自己這徒兒在下界究竟有何經(jīng)歷，如此傷勢他還能恍若無事地微笑，實在讓人猜不透。

蘇青云剛一抬眉，楚衍就把手縮了回來。他垂著頭淺淺微笑，“不礙事，師父不必?fù)?dān)心?！?/br>
“閉嘴?！被乙滦奘康闪顺芤谎?，二話不說拋給他一個藥瓶，“炎毒入體，本來就棘手。等運行一周天直到心脈之后，你就無藥可救了?！?/br>
“好在時間尚短，傷勢處理起來并不棘手。用瓶內(nèi)藥膏涂抹手背，每日三次，七日就能徹底痊愈?！?/br>
不知為何，蘇青云又多嘴說了一句，“也不留疤?！?/br>
話剛一說出，蘇青云自己就后悔了。

他恍惚間想起了太多的事情，記憶中原本已經(jīng)模糊的身影，竟與眼前的小少年重疊了。

只是短暫一瞬，卻不分彼此太過親密。

蘇青云眨了眨眼，還不想扭過頭去。哪怕能再看一眼，也是好的。時光太漫長又太殘忍，硬生生消磨了所有記憶。

心有執(zhí)念不能解脫，記憶卻固執(zhí)地在腦內(nèi)占據(jù)一角不肯退縮，一見縫隙就排山倒海而來，頃刻顛覆無法可想。

也許是魔念迭起，也許是他自己軟弱。蘇青云稍抬眼望了楚衍一下，飛快短暫似蜻蜓點水。等他再睜眼時，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疏離。

這微妙又短暫的變化，竟被楚衍捕捉到了。蘇青云不等楚衍說話，就徑自背過身去，淺灰衣袍似天邊陰云，“你找吩咐做就是，不必多問?！?/br>
如此心虛表現(xiàn)，楚衍看不出來才是眼拙。

他摩挲著那圓潤的瓷瓶，輕緩卻固執(zhí)地問了一句，“我看師父此等表現(xiàn)，實在好奇。莫非我與師父哪位故人形貌相似么？”

那句話終于還是來了，也擊碎了蘇青云心中的幻象。

是啊，明明面貌不像氣質(zhì)也不同，身高衣著更無半點相似之處。可為何自己，仍是如此固執(zhí)又可笑地認(rèn)定楚衍像那人？

因為楚衍一低頭時的神情，還是他似曾相識的倔強表情？總不至于，真是最可笑最荒謬的原因吧？

“你想多了?！碧K青云冷硬固執(zhí)地下了結(jié)論，“你心思敏銳固然是好事，平時總是疑神疑鬼，就有些惹人討厭了。”

本以為這番話能打消楚衍追問的想法，可小少年并未善罷甘休，他竟淺笑一聲自顧自地答：“看來是相似，否則師父不會如此失態(tài)?！?/br>
“我與師父相識許久，師父總是容色淡淡對什么都不大在意。此時破例勸我一句，自然是失常。”

話自然在理，可蘇青云也不會再有破綻。他明白多說多錯的道理，干脆冷著臉直直瞪楚衍，自欺欺人地逞強。

他生怕自己再按耐不住，就一五一十將所有事情緣由都向楚衍傾訴而出。固然痛快是痛快了，后果未免太嚴(yán)重，他自己都擔(dān)待不起。

楚衍說完話后就保持沉默，他似在仔細觀察蘇青云神態(tài)動作。是猛獸探頭聆聽風(fēng)聲的敏銳狡黠，一有風(fēng)吹草動就能飛快撲出利爪按住獵物不放。

蘇青云調(diào)整心緒之后，仍能繼續(xù)平靜地面對楚衍：“按照先前約定，你既已順利筑基，就是我門下弟子。”

“自有人將你所需的靈石與丹藥送到住處，與其余筑基弟子待遇一般。你在門內(nèi)若是碰上什么為難之事，就以此物傳音給我?！?/br>
不用蘇青云親自出手，就有一枚青色玉符悠悠蕩蕩飄入楚衍掌心。

還不等楚衍答話，灰衣修士袍袖紛飛，眼看又要離去。

如此表現(xiàn)，越發(fā)證明楚衍之前猜想不差。自己必定與蘇青云一位故人十分相似，也許是容貌氣質(zhì)，也許是更深層的內(nèi)在。

蘇青云之前對他的冷遇，固然與那位少年師祖的吩咐有關(guān)，想考驗一下自己的心性與脾氣。

更多的原因，還是由于蘇青云不愿面對過去，一瞧見自己就心傷難捱，因而干脆不見楚衍。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好一圈，終于確定了自己猜想為真。

楚衍敏銳嗅到了蘇青云身上的氣味，是懷念與不甘，淡淡的一縷纏繞在心間，畫地為牢不肯解脫。

果然，他拜入蘇青云門下是最有趣的選擇。

若非如此，他豈能看到這么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