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桶大的羅浮竹,那一節(jié)又一節(jié)的,每年荔枝熟的時(shí)候……誒,子越你肯定猜不到……”我猜得到的,羅浮竹節(jié)上開一個(gè)小孔,將那荔枝放進(jìn)去,又拿黃泥封了口,存上一整年也是香甜的——阿兄也給我藏了兩節(jié),就在岸邊不遠(yuǎn),只是沒來得及斫開。“那個(gè)山姜花穗你一定沒見過,我去年還采了好幾枝,用海鹽腌著,等我找到了鮫,回報(bào)了恩人,就帶你去南海嘗一嘗……”哪里沒見過,甜糟浸的也一樣好,我當(dāng)初以為是琥珀呢。“嗯?!崩钕艘簧拙?,替他斟滿。“子越,本來說……說好了過幾日來、來見你,但是剛才總覺得哪里,哪里不對……好像這次不來……就再也見不到了似的……”趙遙舉起杯盞,又是一口飲盡。“……哪里會,你多想了。”“我想也是——子越,你說怪不怪……前幾天還把找鮫當(dāng)成大事……今天我下山的時(shí)候……卻突然發(fā)覺,發(fā)覺,其實(shí)來見你比那什么……重要多了……子越,你跟我去南海好不好……”趙遙斜乜著一雙眼,漾出南海的煙波浩渺。他心滿意足地笑著,兀自閉上眼,沉沉入夢。“啪。”李溪手中的酒勺驀地墜落在壇中,濺起幾串琥珀色的水珠兒。他顫著手,想要起身離去,衣袖卻被趙遙的手肘壓住了。李溪拽了拽,手越發(fā)顫抖得厲害,最終僵了手指。子越,你跟我去南海好不好……“好。”“……子越?!壁w遙迷糊地吐出一縷酒氣,臉頰下枕的錦緞,那樣柔軟。南海舊夢第四章李溪探窗而望,一彎新月正掛在東邊的山頭上,被彩云抹一抹,就簌簌搖下幾寸清輝。山的對面,就是懷城;再過去呢?再過去……就是算不得家的家。窗臺外,水缸里栽著的正是一株睡蓮,含苞待放的模樣甚是可憐可愛。才搬來不久,小院里還是一片空蕩寂寥的樣子,原本住在其中的大娘去了懷城與兒子同住,因此連房錢也是極低廉的。李溪想起大娘臨走時(shí)的話——“公子這樣年輕就獨(dú)自闖蕩,怕是在家里闖了什么禍吧?若是想家了就早些回去。都是一家人,哪里是真心要趕你的?!薄质悄男乃?。圍著自己巧笑倩兮的白裳如今大約已經(jīng)到了頓遜,那里有她的阿姊錦粼,總算是找到她的家。還有,還有那只古怪的狐貍,竟不知他又在何處?離開南海將近兩年了,其實(shí)自始至終,都在流浪吧。他立在窗口出神,驀地覺得一陣錐心泣血的疼痛自腳底蔓延而上,攀過膝蓋,溯過脊椎,充斥了腦海。今天是初五。原本每月初五也會疼的,只是這次竟意外的劇烈,仿佛有利斧把身體劈開似的。李溪一時(shí)承受不住,蹲下了身體,疼痛侵蝕著一切,甚至已經(jīng)無力思考……“篤、篤篤?!?/br>熟悉又陌生的敲門聲。李溪驀地抬起頭來,冷汗驟然而下。他咬著下唇,血腥的氣息頓時(shí)彌漫了口腔,他定了心神,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開門。他一步一步踩著影子和碎銀一般的月輝,挪出屋子,挪過了院子,挪到了門邊。前襟已經(jīng)被自己的手揉皺,幾乎要揉進(jìn)心里,疼痛火辣辣地?zé)浦鴼埓娴睦碇恰?/br>李溪用盡所有的氣力,抽去門閂,拉開了門。門外,趙遙摟一壇好酒,笑容依舊:“子越,你可讓我好找。”李溪勉力而笑,卻終究敵不過那滲入骨髓的疼痛,垂頭就只見得一片沉沉的漆黑。“子越,子越!你怎么啦?”……李溪做了一個(gè)很長的夢,夢的背景,自然是浩蕩縹緲的南海神洲。夢里自己還是孩子似的模樣,拖了粼光的尾,堆雪一般的浪花由指間發(fā)隙而過。他再同族中算是笨拙的,海藻細(xì)細(xì)地扯成了纖軟的長絲,卻總也不能像阿兄那樣織成光滑的料子,團(tuán)在手中,比海水還要柔和冰涼。因此常常垮下一張臉,拉住阿兄的手,眼淚打了幾轉(zhuǎn)就要落下來。“唉,如此就要哭了,往后那許多事,你又要怎么處?”早已修做人形的李沁將他扶上了岸邊礁石,又安慰般地?fù)嵋粨崴念^發(fā)。眨了眨眼睛,把那淚生生收了回去:“阿兄,我們鮫人不是只做那織錦之事么,還有什么許多事?再說……怎么又不能哭呢……”李沁俯下身體,月光朗朗地?fù)徇^他的臉龐,當(dāng)真豐神俊朗:“可記得我從前與你說的故事?百年前有一族人上了岸,看盡人間繁華卻最終為了一名漁父落了淚……結(jié)果呢?淚化珍珠,就再走不得了。你記住,我們鮫人絕不能輕易落淚——真心若是能表露多次,那便不是真心了?!?/br>他詫異地望著兄長,懵懵懂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了,別哭。這便和我回去罷。”阿兄的話,直到那件事之后,自己才真正明了。還未修成人形的鮫人只有在每月初五的時(shí)候才能夠裂開長尾,化為人形。那日正是初五,恰逢輪到阿兄給南海仙君送那鮫綢衣料的日子。他好說歹說,又糾纏了許久,李沁才勉強(qiáng)同意帶他去了島上仙山。仙君倒也給足了臉面,允了自己入殿。阿兄一手摟著柔軟的鮫綢,一手牽著他,緩步走進(jìn)了那金碧輝煌的殿堂。他只顧著四下好奇地張望——鑲了五光十色的寶石的廊柱,上面攀了英姿勃勃的螭龍;殷紅的珊瑚樹肆意舒展著枝椏,流光溢彩;還有斑斕的水晶珠簾,蕩漾出璀璨的柔光。他伸手輕輕地觸一觸,便搖落冰涼的光華。冷的。他下意識收了收手指,抬頭疑惑地看著兄長。兄長沒有回應(yīng),而是怔怔地望著前方——一位身穿皂袍的公子從生滿百步香草的回廊中走出,曳地的袍角牽出莢蓂的芬芳。他身姿頎長,雙目好似幽深潭水,分明是俊逸非凡的,還蘊(yùn)著多少精怪們求之不得又望而生畏的仙氣。自己卻只是畏縮地退一退——那就是長老們口口相傳的南海仙君滄朔了吧,可為什么冷漠得嚇人,一點(diǎn)也比不上兄長的溫和恬淡?他垂下眼簾不敢多看,只聽得耳畔那腳步碾過清冷的瑪瑙地磚,一聲響過一聲,最后終于頓住——他可以瞥見那繡滿云嵐的垂落衣袂,有風(fēng)拂過,“沙沙”輕響。再接著就是兄長的喝斥:“仙君意欲何為?!”聲音一如往常,卻帶了幾分?jǐn)S地有聲的冷淡。兄長的手突然握緊了。他的手指被攥得有些疼痛,詫異地抬起頭——只見那仙君滄朔輕佻地捏住兄長的下頜,修長的手指泛著雪一樣的蒼白顏色。滄朔只是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