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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這時候,身后的聲音叫住了他。迎著陽光,西奧羅德看到那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的金發(fā)男人,在不遠處對他招了招手,帶著一種目的性朝他走來。他的明亮笑容和眼角皺起來的笑紋讓她看上去格外具有親和力,同時,也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他這么快就從赫爾曼的公寓走出來,看樣子他在西奧羅德離開后,也被赫爾曼給扔出家門。“好久不見,萊希特先生,之前在赫爾曼家我就想和你打聲招呼,可惜當時的情況并不允許,很抱歉讓你看到如此失禮的一幕,還耽誤了你的治療。”米勒醫(yī)生的聲音真誠柔和,帶著一種令人親近的魔力,這種魔力讓絕大多數(shù)人在他道歉的下一秒就原諒對方。但西奧羅德的原諒,僅僅出于他自身良好的修養(yǎng)和客氣而已:“沒關系,米勒醫(yī)生,也許該道歉的是我,打擾到你們的私事?!?/br>“哦,拜托,格蘭特就好,鑒于這已經(jīng)是我們的第二次見面,以及我們還有個共同的好朋友曼尼?!泵桌蔗t(yī)生對西奧羅德眨眨眼,“而且‘打擾’一詞應該是屬于我的,我不應該這么魯莽不打招呼地闖進來,可令人苦惱的是,赫爾曼壓根不想看到我?!?/br>“看起來你們倆之間不僅僅只有一點誤會?!蔽鲓W羅德用一種明了的眼神看著他。“嗯……怎么說呢?這些東西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這樣吧,我知道洛杉磯有一家咖啡店挺不錯,就在地鐵附近。為了彌補我之前的失禮,請允許我請你喝杯咖啡吃點小點心,如何?他們家的芝士蛋糕非常美味,布朗尼也不錯?!闭劶安椟c,英國人格蘭特米勒的甜食癖好徹底暴露,連語氣都輕快不少,“我們可以邊走邊聊?!?/br>其實西奧羅德并不想過多打探別人的隱私,但這位米勒醫(yī)生又如此熱情主動仿佛另有所圖,他只好不動聲色地點點頭,裝出一副挺感興趣的樣子,和米勒醫(yī)生一起走向地鐵站。一路上,米勒醫(yī)生從他和赫爾曼初次相遇開始說起,他們倆是同一所大學的醫(yī)學系同學,又住同一間寢室,很快兩人便成為好兄弟。接著兩人又相約一起參軍入伍,成為了隨隊軍醫(yī),雖然不屬于同一連隊,但私底下依然保持著聯(lián)系。米勒醫(yī)生開玩笑地說,那個時候他們倆關系好到各自父母都將對方當成自己第二個兒子,而他們以后結(jié)婚生子時,注定要當對方孩子的教父。在某一次軍隊放假,兩人相約去酒吧放縱,格蘭特將自己那剛剛?cè)胛榈男卤艿芤矌Я诉^去,也就是赫爾曼初次見到米勒的弟弟,艾倫米勒的這一天,他們這種情同手足的好哥們關系出現(xiàn)了微妙的變化。赫爾曼雖然和米勒極為要好,但他從未見過他兄弟的那位一直在巴黎念書的弟弟,在此之前,艾倫米勒只活在格蘭特的言語描述之中。艾倫一直崇拜自己的哥哥格蘭特,在他畢業(yè)后,他也追隨格蘭特的腳步,加入陸軍,他的那一連正好和赫爾曼位于同一個訓練基地,格蘭特帶上艾倫,只是想讓赫爾曼照顧一下自己的弟弟。然后,他們相愛了。格蘭特并未過多描述他們相愛的經(jīng)過或者原因,不知是他不想多說還是他也不太清楚,并且關于“相愛”,他也只用了一個非常復雜而又曖昧的“retionship”作為描述,這個詞背后的復雜情感深深藏在他表面上的平靜之中,只是偶爾,那雙金絲邊眼鏡背后的雙眼會閃過某種莫名的情感。總之,他們確實產(chǎn)生了感情和生理上的聯(lián)系。軍隊里全是男人,無論訓練洗澡吃飯面對的都是男人,在這種情況下隊伍中會出現(xiàn)同性戀是再正常不過的。只是在那個年代,這是不允許的,比在戰(zhàn)場上被敵人殺死還要恐怖,所以他們兩人的關系低調(diào)得不能再低調(diào),就連格蘭特都是在他們快要離開部隊時才發(fā)現(xiàn)的。當然,任誰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好兄弟偷偷和自己的親人好上了,更何況還是自己的親弟弟。他知道赫爾曼很長時間都沒有交過一個女朋友,但他只是以為沒有女孩能入得了他那冷淡刻板的兄弟的眼,他從來都沒往對方性取向這方面想。至于他的弟弟,從小到大,他從未和自己隱瞞過什么,他也交過一兩個女朋友,所以當一開始得知他們倆在一起時,身為摯友和兄長的格蘭特,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當然,這些,并不是導致他們現(xiàn)在這種關系的主要原因。格蘭特察覺兩人之間的不正常時,正好是科威特戰(zhàn)爭期間,在此之前,他們還參加過格林納達戰(zhàn)爭和巴拿馬戰(zhàn)爭。那個時候艾倫所屬的連隊傷亡慘重,艾倫也受了重傷,得知消息后第一時間趕到的格蘭特,看到守在一旁的赫爾曼,第一次看到,如此冷靜的人也會有驚慌失措到失控的地步。當天晚上,赫爾曼向他坦白了一切,格蘭特無法控制地與之發(fā)生肢體沖突,接著就被關了禁閉。唯一幸運的是,艾倫活了下來,在長達半年的修養(yǎng)中,他的傷漸漸好轉(zhuǎn),但時間無法治愈心理上的傷痛,反而讓傷痛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惡化。戰(zhàn)友的死亡和戰(zhàn)爭的殘酷讓艾倫變得格外敏感,神經(jīng)緊繃,噩夢連連,這也是隨軍軍醫(yī)和心理醫(yī)生經(jīng)常會遇到的,戰(zhàn)后心理綜合癥(PTSD)。并且,更加不幸的是,這種應激障礙帶來了一個更大的夢魘,抑郁癥。在科威特戰(zhàn)爭結(jié)束后,赫爾曼和艾倫一起選擇退伍,緊接著是格蘭特。為了治好艾倫的心理疾病,赫爾曼和格蘭特暫時放下兩人間的芥蒂,共同醫(yī)治艾倫。艾倫一直以來都保持著極大的配合,但不知為什么,他的病情久久不見好轉(zhuǎn),或者時不時會復發(fā)。也許染上抑郁癥和PTSD的人之后的一生都無法擺脫它們的影子,赫爾曼和格蘭特對抑郁癥的經(jīng)驗太少,艾倫的病讓他們束手無策,并且開支巨大。為了生計,格蘭特接受了英國皇家布朗普頓醫(yī)院拋來的橄欖枝,但赫爾曼卻將他的離開當成一種背叛。并非所有的故事都能走向一個完美結(jié)局,現(xiàn)實世界不是童話故事,也許不想給赫爾曼帶來太多壓力,也許不想讓赫爾曼一直唾棄自己的無能,又或者是別的什么,兩年后,艾倫最終放棄了,他放棄了活下去的勇氣,他放棄了讓他痛苦的生活。他在某一次赫爾曼離開身邊時,跑出公寓,來到兩人第一次見面的酒吧的對面大樓樓頂,走上邊緣,直到赫爾曼驚慌趕來。他向前走了一步,帶著如釋重負的微笑。“在那之后的很多天里,我都在思考,如果那一天,我沒有接受布朗普頓醫(yī)院的邀請,如果我繼續(xù)堅持下去,現(xiàn)在的很多事情是否會不一樣?!备裉m特用叉子擺弄著自己面前的芝士蛋糕,眼神有些放空,也許他已經(jīng)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