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小人不是他一般。

顧懷冷哼一聲，拉住想要回頭的昊蚩二人，繼續(xù)往前走。

吳江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在熱鬧的月市中清冷得有些格格不入：“庭前綠蕪夜清寒，江畔白鶴枕月眠?！?/br>
一言不合就念詩，誰知道你什么意思？

顧懷翻了個白眼，忽又覺得有點耳熟……

等等！這句歪詩不是燕顧懷給自己后宮題的嗎？！

里面藏著十二位美人名字——其中“庭”指的正是身邊的牧庭萱。

顧懷背上一僵，閃電般松開了拉著小師妹的手，驀地轉(zhuǎn)身，頭皮發(fā)麻地看著他：“吳師兄，你找我？”腦中飛速思索著：什么意思？這是要攤牌？認親？

吳江冷一點頭：“我有話要與你單獨說?！?/br>
顧懷只得托昊蚩二人將東西都拿了回去，囑咐昊蚩如果一個時辰之后他還沒回去一定要讓所有師兄弟一起找他，這才跟著吳江冷往月市深處走去。

吳江冷將他帶著一直走進了月市最里面一層，這里專供地下交易使用，有許多裹著黑布的房間。這些黑布可不是普通黑布，上面施過許多禁制，能隔絕外界任何形式的窺探，即便是李逐的諦聽術(shù)，也不可能聽見里面的聲音。這據(jù)說是水閣百年前一個天才師兄發(fā)明的，專為杜絕閣主的“監(jiān)視”，因此被戲稱為“隔主布”，后來因為效果太好，還在這里出現(xiàn)了一次殺人案，因為沒人看見里面發(fā)生的事，進去的幾個嫌疑人又都說自己昏厥，所以查了很久才破案，這個故事被改編成了膾炙人口的話本，名叫“水中月影錄”，情節(jié)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是顧懷在藏書閣里讀到的最喜歡的故事。因此他也知道在那次殺人事件之后，這種布的使用已受到了限制，一旦里面的人將血抹在布上，就會使隔絕效果消失。

想到此處，他心中略定了定，跟在吳江冷之后，一步踏了進去。

吳江冷觸發(fā)了禁制，見黑布上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流轉(zhuǎn)的金色符文，一回頭，開口就正中紅心：“你不是燕顧懷，你是誰？”

“……”正摸索著在點燃蠟燭的顧懷手一僵，燭火晃了一下，又滅了。

“真正的燕顧懷絕不會來救我?！眳墙鋵徱暤乜粗p指一彈，將燭火點燃，“他會先下手為強，借機除掉我?！?/br>
燭火搖曳中，顧懷木著臉，心中飛速盤算了一會兒，還是選擇了破罐子破摔：“……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也該知道你和燕顧懷的恩怨不關(guān)我的事，我們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互不相干？”吳江冷眸中閃過一絲好笑，“我已害過你一次，你我之間的恩怨，難道還沒開始么？”

這是要糾纏到死的意思？

他陰陽怪氣語氣迫人，顧懷握緊了拳，心中的火氣按捺不?。骸澳慵热挥行抑厣?，做什么不好好過日子，非要找麻煩？四方魔已經(jīng)提前出現(xiàn)了，你這么斤斤計較，怎么不去報仇？要算你我的恩怨，好，恩是我給你的，怨是你給我的，現(xiàn)在我不計較你坑我，也不要你報恩，我們恩怨了結(jié)了，再見！”說著就往門口走。

吳江冷瞇了瞇眼，慢悠悠道：“……不錯，還算有幾分血氣，否則，我可真不知四方魔是否還會敗在你這個燕顧懷手中。”

“……”顧懷狐疑地轉(zhuǎn)過身，“你什么意思？”

“既然燕顧懷已經(jīng)消失，我的仇人，就只剩下四方魔。”吳江冷眸中閃過一絲恨意，“你我原本都知后事，可說占盡先機。但如今，只怕局勢已變?！鳖D了頓，他忽又問道，“你可知我是如何拿走戚忘言的法寶？”

顧懷搖了搖頭。

“看來我所料不錯，你并非知道所有的事……”吳江冷一揚眉，“你不是燕顧懷，卻知道他所經(jīng)歷過的事，你到底是誰？難道你奪了他的舍？！”

顧懷一驚，忙辯解道：“我可不是魔！”

話雖如此，兩種魔中，有一種是人死之后被煉制成魔，奪了他人的舍……

他是死了……也算是奪了燕顧懷的舍？

顧懷背心冒出一層層的冷汗，忽然心虛了起來：天哪，自己不會一開始就是魔吧？！

吳江冷看著他煞白的臉色，忍不住白他一眼：“你是日神傳人，自然不會是魔。”

顧懷想起書中日神傳承的確是克魔法寶，狂跳的心才平靜下來，輕咳一聲道：“總之，我是好人。你不來害我，我也不會去招惹你。”

吳江冷冷笑道：“呵，你以為我不來害你，你就能多過幾天好日子么？”

顧懷想到四方魔，忽然間福至心靈，明白了他的用意：“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聯(lián)手對抗四方魔？”

“看來你還不算蠢得徹底?！?/br>
“……”顧懷猶豫起來。

四方魔的事，書中其實說得并不清楚，既沒有伏筆，也沒有交代來歷，畢竟這是本升級流，反派只需要成群結(jié)隊地蹦跶出來然后被打死就行了。因此關(guān)于他們的特性，組織結(jié)構(gòu)，運作方式，顧懷知道的相當有限。而吳江冷，他背叛了燕顧懷，加入了四方魔，因此他知道的部分，一定比書中所寫多得多。況且在他面前自己知道的事都能直說，兩個人有商有量，也會比自己獨自盤算出的主意更加靠譜。

可是……吳江冷這個人太復(fù)雜又太危險，誰知道什么時候會不會又坑自己一把？

“如何？”吳江冷從乾坤袋中拿出無殊劍，流炎靈歸陣與通幽古陣，“你拿走了聞師兄的山神傳承，故而我有心去搶燕顧懷所得之物，如今你可拿回一樣，算是我的誠意?！?/br>
顧懷看了幾眼那三樣浮動著光芒的寶物，卻又抬眸看他，警惕道：“不怎么樣?！?/br>
吳江冷瞇了瞇眼，仿佛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顧懷滿臉提防：“你讓我拿回一樣，是不是怕我去向?qū)m主揭發(fā)你偷東西的事？所以趁早叫我同流合污？”

“……恰好相反?！眳墙湫α似饋?，忽湊近他低語，“我要你拿走一樣，接著便去告發(fā)我，讓宮主將我逐出出泉宮！”

顧懷一驚：“……你想做什么？”

“這個世上，沒有第二個人比我更清楚四方魔的事，”吳江冷抬手自燭火上撫過，緩緩道，“你也一樣?！?/br>
“所以？”

“如今四方魔失了生死城，就是失去了一大巢xue，他們極有可能瘋狂反撲，趁修仙界未摸清情況，先下手為強?！眳墙漕D了頓，揚眉冷笑道，“但若在他們動手之前，另外一臂也被斬斷，那么，他們會審時度勢，按兵不動，靜待勢力恢復(fù)?！?/br>
顧懷喉頭一緊：“你是說，乾元門？”

“不錯，”吳江冷瞥他一眼，聲音清冷，“我要去乾元門?！?/br>
“所以你要先被趕出出泉宮，才能去乾元門當臥底……”顧懷怔怔道，“既是聯(lián)手，那你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