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修仙界局勢緊張得很，出泉宮亦然，山殿弟子一個個更是謹(jǐn)慎得不得了，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能聯(lián)想到魔身上去，怕他隱身被發(fā)現(xiàn)的話會被當(dāng)做別有用心潛入出泉宮的魔，死活不讓他去。顧懷不信邪，硬是試了一回，結(jié)果被仇獨眠親自逮住扔了出來。

于是顧懷只得按捺著滿心擔(dān)憂，沒事就去找司空磬聊天。

司空磬比他還慘，整個人泡在硯臺里簡直要悶出病了，全靠每夜的跟一批批的師兄弟喝著酒講他們的生死城歷險記解悶。聽顧懷說了二師姐慘死之事，牧庭萱和幾個師姐們大哭一場，眼睛紅腫，幾天都不肯出門。陸師姐聽聞魔的事后，也不由嘆了口氣，覺得修仙界怕要自此天翻地覆，再無寧日。一時間眾弟子都愁云慘淡。

又過了幾日，終于水閣迎來了一件大喜事——袁師兄和周師姐要成親了。

整個水閣一掃近日的沉悶，翊鶴湖上流光溢彩，全是各種術(shù)法的痕跡——牧庭萱等學(xué)幻形術(shù)的弟子幻化出許多爍爍欲燃的蓮花，飄在湖面上，空中不停地有發(fā)光的粉色花瓣掉下來。一只華貴的小畫舫停在湖中心，被綁上了紅綢，兩頭還掛著紅燈籠，打扮得十分喜慶。

黃昏時分，牧應(yīng)秋親自領(lǐng)著二人在最高的疏影峰上拜過天地，在眾弟子的歡呼聲中宣布二人結(jié)為道侶。眾弟子們興高采烈，一路敲鑼打鼓又唱又跳地將穿著大紅喜服的二人送了下來，周師姐被牧庭萱等師姐妹們簇?fù)碇驹陲L(fēng)荷上，遠(yuǎn)遠(yuǎn)上了畫舫，袁師兄則被師兄弟們吆喝著拉到了閣中空地上喝酒。

司空磬還在硯臺里坐著，又不肯錯過這樣大的喜事，全靠顧懷和昊蚩合力將他連人帶盆御劍扛上山，又御劍扛下來，待把他留在閣中喝上酒，顧懷已覺精疲力盡，昊蚩更是累得直哼哧，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登時辣出了眼淚：“是酒！”

“……我回房收拾一下。”趁眾師兄弟沒注意到他，顧懷拔腳就跑，溜回房間洗了個澡，歇息了一會兒，直到精氣神恢復(fù)滿值才重新推門而出，外面已經(jīng)是清輝流轉(zhuǎn)，夜色沉沉。

顧懷倚著欄桿，側(cè)著身子往下看，只見師兄弟們一個個喝得面紅脖子粗，司空師兄十分義氣地幫新郎擋酒，結(jié)果師兄弟們十分聰明地把新郎圍起來，遠(yuǎn)遠(yuǎn)離開了他的硯臺。司空磬礙于行動，只能愛莫能助地看著可憐的袁師兄。

顧懷忍不住一笑，卻聽一個聲音嗤道：“酒量這么差，是不是男人！”

顧懷一愣，回眸看去，不知何時身側(cè)的欄桿上已多了個醉醺醺的人，一身青衣上全是酒味，一張臉紅得像煮熟的蝦，還在一口口地喝著手上的酒，看上去酒量也并不好。

顧懷仔細(xì)打量了一下，看見他另只手上拿著一串水晶丸子，這才認(rèn)出他正是在月市上賣好吃的五味水晶丸的張師兄張遠(yuǎn)。

顧懷試探地叫了聲“張師兄”，那人轉(zhuǎn)過頭來，笑著跟他打了聲招呼，將那串丸子塞到他手中：“燕師弟呀，吃吧?！?/br>
顧懷訕訕接過，有些不知所措地拿在手上。

“……不喜歡吃么？”見他不動，張遠(yuǎn)竟又一把奪了過去，往下面湖中隨手一擲，“那便丟了吧！”

“……”顧懷見他神色不對，關(guān)切道，“張師兄，你醉了，要送你回房休息么？”

“沒醉呢……”張遠(yuǎn)雙手放在欄桿上，目光順著飛擲的丸子看過去，落在湖中那艘靜靜的畫舫之上，忽地沉靜了下去，緩緩露出一個極傷心的笑來，“燕師弟，跟你講個故事好么？”

“……”顧懷聞到了狗血的味道，忐忑地點了點頭。

“從前有個很普通的修士，他什么都不會，只會做水晶丸子。有個漂亮的小姑娘住在他家對面，每天都來買他的丸子，于是他們漸漸熟識，成了最好的朋友……后來，他們一起長大，又入了同一個門派。此后，小姑娘專注于修煉，常常不見人影。修士的修煉卻總沒多大進(jìn)展，只將丸子越做越好。他想著，若是小姑娘修煉完了回來，還會想吃他的丸子，他便總能及時送去?！彼穆曇魸u漸抖了起來，“再后來……小姑娘進(jìn)了輪回鏡，認(rèn)識了一個師兄。這個師兄是七界峰的人，人也好，修煉得也好，什么都比我強……”

“……那不是很好么，張師兄?！鳖檻押龅氐吐曕艘痪洹?/br>
湖面上，師兄弟們已熱熱鬧鬧地將半醉的袁師兄抬進(jìn)了畫舫。

他支頷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片搖曳的光芒，有些悵惘地微微一笑：“上天將一個你喜愛的人放在你的身邊，相知相伴這么多年，多少難忘的回憶，有意無意的親昵，多一日都是賺，又怎么能奢求得到回應(yīng)呢？世上若有個比你更好的人同他心心相印，那又有什么不好？”

總有一日，小壞蛋也會這樣開開心心地被抬進(jìn)喜房里，里面坐著一個千好萬好的大美人，那時候，他就這樣遠(yuǎn)遠(yuǎn)地拎著壺酒，站在人群外看著，有些傷心又有些欣慰地回憶起初見那一天，心動那一日，也會想起同床共枕的一夜，被咬出血的初吻……他或許會忍不住流淚，但心中有這么多美好的回憶，又怎么會撐不過去呢？

閣上一片靜默，過了許久，張遠(yuǎn)默默拍了拍他的肩：“別難過了，走吧，師兄給你做丸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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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里正值月市，沒安慰到別人反而吃了一頓水晶丸子的顧懷十分不好意思，知道張師兄心情不好不愿見人，便自告奮勇幫他擺攤——張師兄在后面做，他就在前面招呼客人，忙了一夜，好不容易賣完了丸子，他才抽身出來，在月市上晃悠。昊蚩手里拿著最后幾串丸子，緊緊跟在他后面，絮絮叨叨地跟牧庭萱說話：“小師妹，我見著你想要的滿月箜篌了，就在那邊——”

牧庭萱一喜：“多少晶石??？”

昊蚩一臉痛心疾首“……十萬吧?！?/br>
“這么貴？！”牧庭萱腳步一頓，拉住顧懷的衣袖，“燕師兄，算了吧?！?/br>
顧懷拍了拍她的頭，笑道：“放心吧！你小師兄出門遇貴人，現(xiàn)在腰包鼓著呢。說好給你的生辰禮物么，怎么能算了！”說話間忽一抬眸，卻撞見吳江冷站在燈火輝煌處，正冷冷看著他，眉目映著燈光，竟也不曾染上一絲暖意。

“……”顧懷愣了愣，一拽昊蚩二人，轉(zhuǎn)身就走。

從回到出泉宮，他再沒跟吳江冷說過一句話，有什么好說的？我好心救你，你卻存心要我死。他原本就有點社交恐懼，更不知道該怎么解決這種你死我活的狀況，就想著大家相看兩相厭，不如不見的好。

他這么盯著自己什么意思？又不是自己對不起他！

這樣想著，顧懷泄憤地咬了一口昊蚩手上的水晶丸子，卻聽吳江冷叫道：“燕顧懷。”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高潔，仿佛那個借刀殺人的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