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辦法？”

    提到兒子，這幾日的郁郁傷痛再度涌上心頭，她一手捂住心口，慢慢伏趴在地，痛道：“可哪里知道，即便我一點不敢違拗，田兒——還是沒了！

    “他才不過一歲多，離了親生母親，已經(jīng)這樣命苦，竟還要一個人孤零零的去，我的兒，我實在對不住他呀！”

    她說得肝腸寸斷，令周遭之人一時噤聲，不知如何回應(yīng)。

    阿綺始終在旁冷眼望著，聽到此處，頓了片刻，緩緩自袖中又取出一疊縑帛，一一鋪平，輕聲道：“陳娘子，這些可也是你悄悄塞入我的箱籠中的？”

    她自先前郗翰之隱約說起府中有jian細(xì)后，便心生懷疑，遂命翠微每日里多留心著，這才漸漸發(fā)現(xiàn)，這兩三日里，隨身的行囊里，竟莫名多出了幾封書信，其中內(nèi)容，多是問及郗翰之的近況，教任何人看了，都會以為她早就與旁人勾結(jié)，暗中窺伺郗翰之。

    陳紅夫只飛快一瞥便知是何物，索性也不隱瞞，直接點頭：“不錯，是我放的?！?/br>
    郗翰之取過閱覽，果然與他記憶中所見頗為相似。

    阿綺臉色有些沉，在燭光中有些朦朧的蒼白。

    “陳娘子，我與你并無仇怨，你為何要嫁禍于我？”

    郗翰之一凜，這也是他始終未想明白的事。

    “并無仇怨……”紅夫落著淚，面目扭曲地笑了笑，“表嫂與我的確沒有仇怨。表嫂不明白為何我要嫁禍于你，我又何嘗明白，這樣齷齪又教人膽戰(zhàn)心驚，日夜難安的事，為何偏偏要我來做？

    “我來時，早有人同我說過，表兄新娶得高門之女，與當(dāng)今天子親如姐弟。既有這樣的人物在，又為何還要尋到我這般微不足道之人來做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

    她望著阿綺的目光中漸漸升起復(fù)雜的嫉妒與仇恨：“我猜，他們本就是想要表嫂來做這些事的，只是表嫂不愿，對不對？”

    阿綺與她對視，并不閃避，聞言點頭：“不錯，我從來不曾答應(yīng)?！?/br>
    即便她答應(yīng)了，太后與皇帝二人，恐怕也不會全然相信，仍會不住地提防著她。

    紅夫卻忽然滿是諷刺地尖聲笑了：“表嫂是高門貴女，身后有龐大顯赫的家族，不想做便可不做，橫豎都有我們這些如螻蟻一般任人踩踏的賤民來！

    “我心中不甘，最開始便留了心眼，北上時身邊需帶婢子照料著，我便特意尋了個極擅仿人字跡的，后來趁著習(xí)字的機(jī)會，在書房中尋了表嫂的字來，一應(yīng)往來書信，我都以表嫂的字跡來寫，日后即便惹人懷疑，也不會牽扯到我身上?！?/br>
    郗翰之此刻已由方才的憤怒漸漸回復(fù)平靜，將此事細(xì)細(xì)思考后，又問：“今日這信，是你有意教我發(fā)現(xiàn)的吧？”

    紅夫自嘲點頭：“不錯，我是有意的。那日得了家中的信，田兒已沒了，我為何還要再受他們擺布？我寫了這封信，教表兄發(fā)現(xiàn)，表兄便會知曉身邊有jian細(xì)窺伺，多些警惕。我雖不懂貴人間的明爭暗斗，可我明白，他們既只在暗中行事，卻始終不敢動表兄，定是因表兄之勢力為其忌憚，輕易不敢動。若往后我能跟著表兄，表兄定也會護(hù)我家人平安。”

    她忽而有些困惑：“只是，我自詡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絲毫未留下破綻，表兄到底是如何確信是我？”

    即便是眼下，她也并未見到哪樣實據(jù)，能毫不猶豫令人斷定，一切都是她一人所為。

    郗翰之冷笑一聲，望向劉夫人：“我還在蜀地時，給母親寫過兩封信，信中說的，都是我擔(dān)憂為天子所不容，正暗中屯畜私兵之事，我特意在信尾告知母親，府中有jian細(xì)，教她將最后的話裁去，將信放在屋里，看是否有人來將消息透露出去?！?/br>
    他眼神忽而森冷：“那幾日早有人在暗處看著，你夜半偷入母親房中，私看那信，那時我便已知曉是你?！?/br>
    他前世不知此事，如今既知道了，便可趁勢加以利用。

    他有意寫了那樣的信，借紅夫的手令蕭明棠等方寸大亂，眼下的姑孰，早已有人埋伏著，只等他們跨江而過后，便要擒住。

    遭天子如此猜忌，他大可以此為借口，拒不南下，從此分庭抗禮。

    這一切，都比上一世早了整整半年。

    紅夫一時惶惶然，面容有些扭曲，怔忡半晌，方喃喃道：“原來如此……我竟一直被蒙在鼓里，滿以為無人知曉……”

    “紅夫……你怎會如此糊涂？”劉夫人被眼前真相驚得許久才回神，一時心中感慨萬千，不知該如何說，只覺又可恨又可憐。

    紅夫無力癱倒著，垂頭哭了一陣，淚眼朦朧望著劉夫人，心底生出無限愧疚：“老夫人，我對不住你和表兄……”

    劉夫人心中戚戚，別過臉去不忍多看。

    郗翰之命外頭婢子進(jìn)來將劉夫人攙進(jìn)內(nèi)室去休息。

    阿綺在旁始終看著，到了此時，已覺身心俱疲，起身道：“真相已大白，容我先回屋去?！?/br>
    說著，也不待郗翰之出言，便直接離去。

    郗翰之立在屋里，望著她背影，不知為何，莫名有幾分不安。

    他轉(zhuǎn)過身來，又仔細(xì)盤問了些細(xì)節(jié)，見與他先前猜測一一對上方罷休，問：“事到如今，你可還有話說？”

    紅夫已面如死灰，紅腫的眼里再流不出淚來，聞言嗓音干啞道：“我的罪責(zé)，我已知曉了，只盼表兄莫遷怒我父親與母親——他們并不知曉，我母親那樣純善的性子，絕不會如此……”

    郗翰之點頭，允諾道：“姨母寬厚純善，我自是知曉的。我早已命人去接了他們二人，此刻想來已近豫州了。我這條命是姨母給的，無論如何，總不會虧待二老?！?/br>
    紅夫聞言，漸覺安心，面色麻木地沖他磕頭：“多謝表兄。紅夫此生已無憾，要殺要剮，全憑表兄一句話?！?/br>
    郗翰之?dāng)狂牌鹕恚粫r眸光復(fù)雜，沉默半晌，道：“我不取你性命。你且獨自過江往姑孰去吧，那里有廣濟(jì)寺，從此你便出家為尼，日日在佛前懺悔吧?！?/br>
    至于她能否平安渡江入寺，入寺后，又能否安身度日，他再不會管了。

    紅夫聞言，再度輕泣出聲，額面觸地，遲遲不起。

    “多謝表兄仁慈。”

    郗翰之不再逗留，只命劉澍恩將其余事料理完，自己則急切往寢房去。

    折磨了他多月的心事，終于塵埃落定，他迫不及待想去尋阿綺。

    ……

    寢房中，阿綺自回來后，便命眾人都留在屋外，獨自進(jìn)了內(nèi)室。

    她未點燈，只靜靜坐在床沿，在黑暗中恍惚出神。

    經(jīng)歷方才種種，她如何還能不知曉，前世令郗翰之毫無征兆將她拋棄的原因，大約便是他信了陳紅夫那嫁禍一計，認(rèn)定她才是那個暗中窺伺，與他離心之人。

    她后來獨留姑孰時親手所寫那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