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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墨般的云朵在天邊翻卷,細雨滑過封二爺鼻梁上的眼鏡。他嘆了口氣,想起白鶴眠提起“相好的”時臉上溫柔的笑意,心針扎似的疼。把人拴在身邊,心卻更遠了。封棲松苦笑著把眼鏡從鼻梁上摘下來,環(huán)顧偌大的院落。他的三弟是扶不起的阿斗,得知大哥慘死的真相后,害怕得成天酗酒。若是鶴眠真的成了他的弟媳,就三弟那個德行,能護得住?只有把白小少爺放在身邊,封二爺才放心。他本不是善茬,卑劣的手段見識得多了,自己便也會了,白鶴眠又是能鬧騰的性子,若不以“能生”威脅,就算立下十張字據(jù),也沒有任何的用處。封二爺念及此,又提高了聲音喊千山:“備馬!”“二爺?!”千山嚇得差點跌跟頭。封二爺哭笑不得:“不是我騎,是送給白小少爺騎。這天氣山道不好走,騎馬方便些。”千山一聽是給白小少爺送馬,安了心,喊來警衛(wèi)員,又派了好些個身手不錯的護院一道同去。如此安排看起來萬無一失,誰知晚些時候,送馬的警衛(wèi)員回來了,說山道上砸了落石,白小少爺打算在洋樓住一晚,天氣好了再回來。“罷了,還是等天好些再回來吧?!狈舛斠恢蔽此?,聞言,放下手中的書,疲憊地捏著眉心,“他那花樓與我們隔了山,若不是我腿腳不便,也不至于只能裝成花客寫信?!?/br>言罷,喊住了即將離去的警衛(wèi)員:“這里有封信,你回去以后塞進信箱,切莫讓他看見。”封二爺身邊的警衛(wèi)員忠心耿耿,得了命令半個字也不多問,等雨小些,又借著微黯的天光往白小少爺?shù)难髽侨チ恕?/br>“千山,替我打水。”既然白鶴眠回不來,封棲松也就不等了,他搖著輪椅往床邊去,誰知臥房的門忽然“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撞開。醉醺醺的封老三搖搖擺擺地走了進來。“鶴眠……鶴眠!”封三爺醉眼惺忪地盯著封二爺笑,“哥,你搶我媳婦。”“你怎么又喝酒了?”封棲松的眉頭猛地蹙起,“你知道現(xiàn)在金陵城里有多少人盯著我們封家嗎?”封三爺往前跌了兩步,哈哈大笑:“你不就希望他們看見我這副不成器的德行嗎?”“那是因為如今只有警衛(wèi)隊還在金陵城里?!毖垡姺馊隣斠梗鈼扇滩蛔≌酒饋?,扶住了弟弟的手臂。封三爺?shù)芍t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又低頭摸他的腿:“我不爭氣,我不爭氣!這雙腿是我欠你的……”“說什么胡話?”“當初電報上明明白白寫的是我的名字?!狈馊隣敽龆銎饾姡拔也桓胰ソ朔?,所以才跑出去喝酒。哥……哥哥,我是膽小鬼!”封二爺早已聽膩了三弟的陳詞濫調,他把人扶到椅子邊,自己撐著墻喘了口氣。封老三癱在座椅里,徑自難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是全家最不爭氣的……我不孝!哥,你別管我了……我的媳婦你想要就搶走,我不要了……”“真是越長越回去了?!狈舛敍]好氣地搖頭,“鶴眠與你一般大,經(jīng)歷的事情也不比你少,也沒見他成天像你這般自怨自艾?!?/br>“鶴眠……鶴眠!”仿佛是回光返照,封三爺猛地提高嗓音,咆哮,“鶴眠是我媳婦!”繼而腦袋一歪,睡死了過去。這一聲把千山也給叫了過來,他急匆匆地沖進門,見封二爺站著,嚇得連忙把輪椅推來:“三爺怎么又喝醉了?”“他心里不舒服。”封二爺不欲多談,指揮千山把三弟抬走,自個兒剛準備合上門,外頭忽而鬧哄哄響作一片。只聽千山大喊:“警衛(wèi)員回來了!”緊接著便是急促的腳步聲,封二爺剛把眼鏡架在鼻梁上,身前就撲來一股雨水的咸濕氣。“二爺!”渾身濕透的警衛(wèi)員沖進了院子,“花樓安排白小少爺接客了!”第11章反抗“什么?”封二爺猛地抬起頭,扶著還沒坐穩(wěn)的輪椅,再一次站起身,“千山,替我備馬?!?/br>“二爺!”千山連忙伸手來扶,被封棲松推得一個趔趄,苦著臉追過去,“咱們坐車吧?!?/br>封棲松抿著唇?jīng)_進雨幕,腳步快得連舉著傘的下人都追不上:“山路如何開車?別說了,把我的馬牽來?!?/br>千山阻攔不住,只能恨恨地跺腳,跑去牽馬的時候路過封三爺?shù)姆块g,又被封老三攔住。“三爺,我是真的沒空與您說話!”千山生怕封二爺?shù)鹊弥?,喊來兩個護院攙住封老三,“您歇息吧!”“等等……你去哪兒?”封三爺稀里糊涂地往屋里走了兩步,不甘心地扭頭,“我哥怎么……怎么站起來了?”“白小少爺出事了!”千山撂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跑了。被留在原地的封三爺嘴里念念叨叨,不斷地重復著“出事了”三個字,等被人扶到床邊,忽而跳起,把護院推倒在地,自己跌跌撞撞地沖進了雨幕。與此同時,封二爺已經(jīng)翻身上了馬。“二爺,萬一被人瞧見……”“這么晚了,誰會看見?”封棲松的鏡片被雨水打濕,他毫不在意,直直地望著濃稠的雨夜,仿佛能透過重疊的山巒看見白鶴眠,“開輛車跟著?!?/br>千山一喜,以為封二爺改了主意,哪知道封棲松后一句話緊跟著來了:“回來的時候,讓鶴眠坐?!?/br>說完,騎著馬走遠了。“二爺!”千山也只好冒雨跟上去。又一道沉悶的雷聲滾過,暴雨如注。白鶴眠將濕透的外衣從肩頭取下,順手把油燈點上。他來得匆忙,沒帶下人,原本洋樓里養(yǎng)的人沒了主人都懈怠了,聽見開門聲也不出來迎,他懶得教訓,自己冒雨去外頭找了燈油,如今點上,才看清床上的被子都洇了水,根本沒法躺人。白鶴眠也不是個挑三揀四的,直接卷起衣袖換了床被子,換的時候聽見樓下傳來了人聲,他沒當回事,只以為是下人在打掃衛(wèi)生,后來聲音越來越響,還伴隨著隱隱的音樂聲,他才意識到不對勁。這哪里是打掃衛(wèi)生?簡直像是在開派對。白鶴眠換了身干凈的長衫,打開門,剛好撞見端著餐盤的下人,他還沒開口,下人倒是嚇得驚叫起來:“白少爺?”“怎么回事?”白鶴眠見她眼熟,便問道,“家里怎么這么吵?”“您……您……”下人癱坐在地上,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個字。白鶴眠起了疑心,扭頭往樓下走。這不下樓不要緊,一下樓,他也驚住了。原本空無一人的客廳已經(jīng)變成了舞池,天花板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彩帶,茶幾成了放留聲機的臺子,以前的門房正撅著屁股換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