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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握住他腕子的手頓時收緊,秦昭及時定神,才克制著沒捏痛了他,沉默半晌,才低聲道:“他也這樣對過你?”“差不多吧?!倍旁较肓讼耄安贿^我表哥一般只是把手帕遞給我,沒幫我擦過。我娘交待過他不能慣著我,不然就揍我。”秦昭一言不發(fā),極是認(rèn)真地將他指縫里的一點沙塵揩凈。“我靠這么一想我小時候真是整天挨揍,哪像我表哥,字寫的好,書念的好,脾氣也好,我娘老是說讓我學(xué)學(xué)他。”杜越陷入回憶,猛地道:“哎,不對,我表哥好像也被打過一次,還特別嚴(yán)重。按理說我表哥明明自小聽話,可那次舅舅不知道為什么對他用家法,生了好大的氣,打出滿背血痕還罰去跪了幾天祠堂,我舅母心疼的哭了好幾天呢。我娘那時候就嚇我,說我再不聽話就把我送到舅舅家。”“好了。”秦昭收回帕子,松開了他的手腕。“嗯?!倍旁綋破鸬厣系男$P子收拾好,“回去吧!”秦昭點頭跟在他身后,夜色中山林晦暗如魅。風(fēng)過樹搖,一陣簌簌生響,秦昭陡然目光一凜,將燈籠塞給杜越,抬手便將他擋在身后,戒備地盯向遠(yuǎn)處。不明所以只是一剎那,緊接著杜越就聽見了倉皇的奔跑聲,伴著愈加粗重的喘息聲,一聲緊促過一聲,幾乎快喘不過氣來,依稀聽得出是女子的音色。杜越探頭去看,樹影交疊下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向他們這邊跑近,還不住地往后驚恐張望著,轉(zhuǎn)頭間看到前方有人,不管不顧地疾趕了上來,“救我……救救我……!”杜越一把按下秦昭欲拔劍的手,擠上前仔細(xì)察看跌撲在地的人,果然是個女子,只是形容狼狽至極,瘦弱的身軀劇烈起伏。她抬眼看見杜越,急忙抓住他的袍角,“……求求你,救我,救救我!”話說的太急,猛地偏頭咳出一口血去。杜越臉色頓時變了,摸出個小瓷瓶倒了一粒藥,蹲下身給她喂了下去。秦昭收回視線,抬眼看向遠(yuǎn)處,折下一截樹枝反手?jǐn)S出,瘦枝如箭,帶出一道凌厲風(fēng)聲,狠扎入樹中。半隱樹干后的人影大驚,稍一猶豫,隨即閃身撤離。那女子一陣猛烈咳嗽,竭力開口:“……多,多謝,求你們……求求你們……”“你想做什么?”秦昭問道。“吸氣。”杜越把著她的脈,提醒道。“長安——!”女子啞聲道,“我要去長安,求你們……長安……還有多遠(yuǎn)?”“這就是長安?!鼻卣芽粗?。“……已經(jīng)到了?……終于,終于到了。”女子聞聲掙扎地要爬起身,眼中隱約有亮光閃爍,“帶我……去官府,去進宮,去找皇上!”她不住咳嗽起來,杜越幫她順氣,眉頭皺的死緊。她固執(zhí)地提聲,一雙眼緊緊盯向遠(yuǎn)處,“救救我們,皇上,京城的大人們!……我們淮南……已經(jīng)變成煉獄了啊!”秦昭俯下身去,“淮南怎么?不是正在打仗?”“不是打仗,那不是打仗,那是惡鬼在吃人!他們不打,他們搶,他們燒了房子,他們都在殺人?。 币蛔肿窒袷菑凝X縫中咬出,女子不住地咳血,點點殷紅濺開在草色上,“那群狗官的良心都被他們自己吃了!……我爹不肯答應(yīng),不肯跟他們?yōu)槲?,他們就一路追殺我全家!他們怕,他們不敢讓我們到長安來!可是……可是我還是到了……”秦昭神色凝重,正欲再問,女子突然攥緊了杜越的衣袖,手指用力到痙攣顫抖,“你是不是大夫?你是不是大夫?……你,求求你!救救我!……大夫,我家人被殺光了,只剩我了……我不能死……我還沒見到皇上,我還沒……”話音卡在喉中吞吐不出,戛然而止。杜越只覺袖上一松,便見到女子癱軟地倒在地上,聲響沉悶。他瞪大了眼,怔了一怔,隨即在身上不停翻找起來。秦昭伸手探了探,果然已無鼻息,卻不肯瞑目。視線掃過女子的腰腹,他不禁微詫,輕按過后起身嘆了口氣,卻見杜越動作利落地抽出卷袋,一手撫開鋪展在地,泠泠寒光中抽出幾根銀針便要刺下。秦昭攔下了他的手,“夠了?!?/br>“放手!”杜越手腕用力,卻掙而不脫。秦昭放緩了聲音,“杜越……”“放開我,你他媽放開我!”杜越惱了,扭頭瞪著他,“她剛才還在叫我大夫,她求我救她!”“她肺腑被震裂過半,能撐到剛才已是罕見,你還能怎么救?”“我能救活,我手下就從沒死過人!”杜越喝道。“……醫(yī)者也終究會有不能救回的?!鼻卣训吐暤馈?/br>杜越狠狠地甩開他的手,上前半跪在女子身旁,冷光一晃而閃,施針處處精準(zhǔn),收手時卻清晰觸到那具身體涼了下去。他手指一顫,似是被冰到,杜越呆愣愣地盯了半晌,竟不知所措起來。“杜越?!鼻卣训?。“我手下沒死過一個人,一個都沒有。師傅醫(yī)術(shù)那么高明,我全部都學(xué)會了……”杜越聲嘶,忽而無力,癱坐在地上埋首抱住自己。一線線的月光透過枝葉漏下,山林幽邃。秦昭在他面前蹲下,“生死無常,我們應(yīng)當(dāng)習(xí)慣。”“我不想習(xí)慣?!彼曇魫瀽灥?,半晌,道:“小時候,我娘本來想讓我跟表哥一樣當(dāng)官兒,我也覺得挺好的。后來我跟鄰家小哥哥跑去池塘玩,他染了風(fēng)寒,沒幾天就死了。我覺得那個大夫真沒用,就是個小小的風(fēng)寒怎么可能要了命,肯定是他用錯了藥才害死了小哥哥。那個小哥哥家里人也這么想,去找那個大夫討說法,可那個大夫被堵在房里也不肯說什么,然后就搬離了金陵,我更覺得是他的錯。那之后我就天天纏著我娘說,我不想當(dāng)官兒,想要學(xué)醫(yī),我成了大夫后絕對不會成為那種人?!?/br>燈盞方才被擱放在一旁,在他青衫上暈染單薄暖色。秦昭無端恍惚,不由地伸出手想去觸那衣上燈火。“可是師傅總告訴我,我不應(yīng)該以為醫(yī)術(shù)無所不能的,他也救不了所有人。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很難受,而且大夫忘不了死在手下的病人,哪怕那些人的親人都忘了,可大夫是沒辦法忘記活生生的人命在手里沒了的感覺?!倍旁降溃八晕?guī)煾嫡f看我這樣就做不好大夫,因為我肯定受不了。那時候我聽了這話特別不高興?!?/br>“她說自己不能死,可是我救不了她。秦昭,我從來沒有眼睜睜看著病人在我手底下斷氣?!背聊肷危旁胶鋈婚_口,“……原來是這種感覺。”秦昭靜靜地看著他,目光一分分柔和深沉下去,手?jǐn)堖^他的肩,將他抱在懷里。杜越埋頭在他懷里,伸手抱緊了他,手指青白冰冷,死死抓在他的肩頭,終于無可抑制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