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什么決心，常嘉賜決絕地向外走去。

然而行到門邊，他的步伐卻一頓，又退了兩步回來，望向一旁的桌角，那里有一撮小指甲蓋大小的粉末。

常嘉賜盯了半晌，彎下腰沾了一點放在鼻尖嗅了下，繼而神色猛地沉了下來……

*******

回到門內(nèi)天已是黑了，然而東青鶴竟然還沒有回來，聽青越說，無泱真人來了，門主正親自把偃門的囚靈陣匯給道長看，讓嘉賜別等他了，自己先睡吧。

這話以往被常嘉賜聽見就算不罵對方兩句自作多情，也免不得多幾聲嘲笑，只不過現(xiàn)下，常嘉賜竟只是點了點頭，卻沒有聽憑青越的意思，而是半倚在窗邊，一邊輕撫著小幾上擺得舊木箱，一邊眺望遠處，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常嘉賜睫毛一顫，緩緩抬起頭看向了黢黑的夜空。

無垠的天幕中有一道黑影倏忽飛過，常嘉賜只是盯著對方，原本并無意隨之，可那人在靠近時卻身形微晃，險些要栽下，看得常嘉賜眉頭一蹙，最終旋身跟了上去。

前頭的人早已今非昔比，當初還能想法子甩掉自己，如今那速度遲緩得沒能讓他從云端跌下就已經(jīng)很好了。

常嘉賜卻沒有趕超過去的意思，只不緊不慢地同他維持著這點距離，直到對方先一步落了地。

他停在了火部。

火部……未窮的火部，難道對方真的要……

就在常嘉賜心內(nèi)猜度，那人卻沉沉道：“我沒有想要對他動手……”

常嘉賜一開始就沒有隱匿自己修為的意思，被對方發(fā)現(xiàn)自己在后頭也是理所應(yīng)當，他索性大方的落了地，走至沈苑休身邊，問：“那你這么晚到這兒來做什么？”

常嘉賜知曉沈苑休在星部待得還算安穩(wěn)，可一段時日不見，對方的起色并沒有因為修養(yǎng)而有所好轉(zhuǎn)，相反他的容色灰敗雙目暗淡，竟有些像片石居院子里的那些祝余草一般。

沈苑休聽著，抬步向前走去，不是往火部的殿宇，而是往上回東青鶴帶常嘉賜來過的那處石門而去。

那里封著厚厚的結(jié)界，若是沒有門主或各位長老的吩咐，守門的小廝不會隨意放行的，卻不想那小廝似乎同沈苑休有些交情，見了他們只是微微點頭就把門打開了。

常嘉賜疑惑地與沈苑休一道往里走，然而才行了兩步，那人卻又停下了。

只見他抬起頭來遙望遠處，說道：“有段時日……我總是過來，心里明知什么都不會看見，可還是忍不住故地重游，就好像這樣……還能留下一點惦念?！?/br>
常嘉賜一時并沒有懂沈苑休在說些什么，直到他循著對方的視線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遠方被朦朧月色掩映的山巔站著一只猛獸……

那是一只金紋虎。

常嘉賜記得東青鶴跟他說過，沈苑休自己的老虎已經(jīng)不在了，而這一只應(yīng)該是秋暮望的，金紋虎成雙便無敵，若它結(jié)了伴，一對虎的法力可較以往增長幾十倍甚至幾百倍，這是利，然而一旦那雙虎因外力分離，或死或殘，這一對金紋虎就幾乎都廢了，這就是弊……難怪之前無論情景怎般兇險都不見秋暮望召喚靈獸，他的靈獸等同于已經(jīng)死了，只是秋暮望還舍不得丟棄而已。

“它好像看見你了，你不過去嗎？”常嘉賜見那虎朝著他們轉(zhuǎn)過頭來，一對獸瞳一眨不眨的落在沈苑休的身上。

沈苑休搖搖頭：“我不是它的主人，我也……不是一個好主人?！?/br>
“可它好像并不怪你……”那老虎的眼中沒有兇光，若是有些什么，也只是滿滿的孤獨，“而它的主人，應(yīng)該也不怪你了吧?！笨瓷匣厍锬和侵钡臉幼樱行┒髟乖谏烂媲?，其實都不算什么了。

沈苑休則苦笑了一下：“可他們不怪，你做下的錯事就能當做都沒有發(fā)生過嗎？”

這話問得常嘉賜語塞，久久難言。

沈苑休側(cè)頭就見常嘉賜一臉凝重，暗忖自己失言了，雖然兩人以前一起做下過不少錯事，但是常嘉賜現(xiàn)下和門主很好，他不該聽自己的這些喪氣話。

沈苑休道：“嘉賜，你和我不一樣，你們還有很好的以后……”

常嘉賜勾起嘴角：“你怎么知道我們有？”

“因為我?guī)煾笇δ隳敲凑嫘?。?/br>
“真心？難道你和秋暮望沒有真心嗎？”常嘉賜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真心能抵得過仇恨和分離，卻抵不過生死和天意?！?/br>
常嘉賜的話明顯戳中了沈苑休的軟肋，他呆然良久卻還是搖了搖頭。

“不一樣，你們和我們不一樣……我從入門起就始終覺得我?guī)煾感睦镉幸粋€人，盡管他從不言說，但同他親近之人都能看得出，我以前不知道他是誰，但自從見到他看你的眼神，我就明白了……哪怕那時人人皆言他為救那花宮主如何忘死深情，我卻也覺得內(nèi)里該有隱情……”

聽見這話，常嘉賜眼內(nèi)閃過一絲深沉，呢喃道：“……他不該救花見冬，不，是不該救我……”應(yīng)該讓自己就這么被混沌毒殺魂消，沒有陰司地府那一遭，也許其他人卻都可以活下來了，jiejie、東青鶴……都會因此安然無恙。

沈苑休卻露出訝然的表情：“你？難道不是那花宮主嗎？”

常嘉賜沒有說話，似是并無意對沈苑休解釋什么，然而那頭的魔修卻莫名白了臉色。

“當年是你和門主一起去的陰司？”問完這話，沈苑休似又想起什么，一把抓住常嘉賜的手，探向他的脈門，“你的傷為什么好的那么快？還有門主的……”

沈苑休在星部也聽說了常嘉賜盜取置于萬遙殿的天羅地網(wǎng)去往偃門，緊跟著門主就追隨而去，并單槍匹馬的將人救回還受了重傷，他方才一心都在他事上，如今再看常嘉賜才覺蹊蹺，就他所知，即便金雪里醫(yī)術(shù)再高超，也絕沒有這般神奇的靈丹妙藥。

常嘉賜當然不想說，本打算尋些什么搪塞過去，然而沈苑休自己卻覺出了什么。

“雙修……你的身上有門主的氣息，是雙修……”

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常嘉賜只得硬著頭皮道：“有人說我是極陰體質(zhì)，而他是極陽，所以……”

沈苑休卻抓得更緊了，指甲都要陷入嘉賜的皮rou里，他出神的說：“不對，不對……”

常嘉賜覺得他的神情很是奇怪，與其說是驚訝，更像是受到某種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