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玩笑、玩笑而已。林公子，說來咱們家姑太太還是您舅母呢，都是一家子人，何必外道呢。我在外頭置了一桌酒席，不如一道去喝酒玩兒?！?/br>
“不必，我話在這兒，你只管去問你的薛公子吧?！?/br>
“銘哥兒，你——”

“——大爺，可找著您了！”一聲大喊蓋住薛蟠欲辯解的聲音，一匹快馬驟停，兜頭滾下來一個小廝，對著林銘玉便拜。

“大爺，快隨我回?fù)P州，老爺，老爺不好了。哇！”小廝淚落如雨，嚎啕著說不出話。

林銘玉頓住，沒有反應(yīng)過來。

管家林聰匆匆上前，哭道：“大爺快隨我回府，姑娘現(xiàn)下傷心得不成，咱們該要準(zhǔn)備啟程了?！?/br>
林銘玉眼眶一下子就紅了，瞪著林聰，從體會到他話中的含義。

“大哥……”

涂凌光忙道：“都別說，你先走，我馬上就到?！?/br>
林銘玉撥轉(zhuǎn)馬頭，對他點(diǎn)點(diǎn)頭，領(lǐng)著家仆飛快地跑遠(yuǎn)了。涂凌光掃了眼表情各異的眾人，獨(dú)對薛蟠道：“今兒這事就罷了，銘哥兒的話就是我的話，你莫惹他！”

王平陽等人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昌平王府的主子走了，王平陽等人在侍衛(wèi)的冷面之下，識趣地退出這片山林。薛蟠挺著脊背坐在馬上，面沉如水，一言不發(fā)。

“文起，別繃著臉，涂二不是個招麻煩的人，你放寬心吧。再說看在叔叔的面兒上，他也不會為難你，趕明兒你做個東，把人請來喝一頓酒，萬事都說開了，怕甚！”

王平陽想得遠(yuǎn)，憑借族叔王子騰的權(quán)勢，在京都盤龍臥虎的局面中，自然是個香餑餑，沒人愿意輕易開罪的。因而他覺得薛蟠的懼怕大可不必，心里頭頗是看輕了幾分：到底是商戶出身，上不得臺面！

王平陽如何做想，薛蟠一概不知，他腦海里一幕幕重現(xiàn)的，是方才林銘玉含淚驚慌的模樣，心里頭翻江倒海，自己也理不清這一團(tuán)亂麻所為何來，一面心底暗暗歡喜：看你能張狂到幾時。這念頭讓他又痛又快，獨(dú)自回味著，竟是把旁人之語混都忘了。

且說林銘玉快馬加鞭趕回林府，林銳忙忙地迎出來，鎮(zhèn)定道：“銘玉，別急！黛玉meimei在東房里歇著，無礙的。”

林銘玉只覺得手指隱隱發(fā)抖，他點(diǎn)點(diǎn)頭，情緒還是控制得平穩(wěn)：“九哥，你費(fèi)心了。我要問一問詳情。”

林銳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林銘玉手指發(fā)軟，忙用雙手捧了。林銳輕嘆一聲，拿手摟住他的肩膀，像一座沉穩(wěn)的靠山，讓人心底憑增底氣。

小廝跪伏在地上，因哭得久了，聲音嘶啞：“自大爺與姑娘過京都，老爺?shù)纳眢w便感不適。公務(wù)又繁忙，大管家每每勸說，老爺總不肯放松一日，原還無妨。中秋之時，老爺與官老爺們喝酒，喝到大半夜才歸家?；貋碣p與咱們下人們酒席月餅，才喝得一杯，便吐了血。大家都嚇壞了，還是管家立刻命人請了大夫，才止了咳?！?/br>
林銘玉追問：“大夫如何說？”

小廝道：“聽大夫的意思，老爺是久勞成疾，吃喝也不經(jīng)心，虛虧了身體元?dú)?，這又喝了甚多酒，因而才引發(fā)了病根。這養(yǎng)了好幾日，竟是越不堪了，精氣神兒也不足，睡的時日越是長了。奴才來這一日，老爺又昏睡過去。大夫也拿不準(zhǔn)還有多少時日，大爺，您快家去吧！”

林銘玉聽了，心內(nèi)自責(zé)不已，明知道林如海命里有這一劫，自己卻總是為了安穩(wěn)，存了僥幸，一再遲疑著不敢去細(xì)細(xì)的勸。原可以不必來這一遭，另想法子讓他對賈府死心，卻又自以為是。若林海真?zhèn)€就亡了，林銘玉心底好似針扎了一般。

“……我，我去叫jiejie，咱們立刻出發(fā)?！彼坏卣酒饋恚掷锏牟璞K打碎，落在地上，他理也不理，急忙忙地闖入東房。

東房里黃鸝黃鶯扶著黛玉下了炕，正要往外邊來。

“弟弟，爹爹他……”林黛玉泣不成聲，撲在林銘玉懷里一通哭。然而方才哭出聲，便又生生地忍住，她用衣袖擦了淚，強(qiáng)作鎮(zhèn)定道：“九哥哥已經(jīng)幫咱們打點(diǎn)了，你快看看還有什么需要收拾了，咱們現(xiàn)下就走！”

她緊緊抓住林銘玉的手，不知是為了安慰還是為了鼓舞勇氣：“弟弟，別怕，有我呢！”

林銘玉見她小臉慘白，本來便是嬌花一般的身體，如今遭逢這般打擊，便顯得格外憔悴可憐，但神色間還存留著三分堅韌，讓林銘玉心疼又微微驚喜。

他反手把黛玉細(xì)白顫抖的手指握在手心，重重點(diǎn)了一下頭：“我不怕，jiejie，你也有我呢。爹爹定然會無恙。走吧!\"

林銳已經(jīng)打點(diǎn)得妥當(dāng)，馬車在外頭等著。但見著林銘玉拉著黛玉一起出來，略微猶豫，便拉著林銘玉道：“銘玉，這輛馬車你先走?！?/br>
林銘玉一時沒明白，林銳便道：“叔叔急著見你，必得日夜兼程。你是男兒還受得，meimei身體弱些，哪能受的住這個？我另外備了馬車，親自送meimei回去，你先跟著聰叔走。別擔(dān)心，我會把meimei完完整整帶回家的?！?/br>
“這……”林銘玉心底覺得林銳這安排才妥帖，但黛玉……

“弟弟，聽九哥的。你快些走，我很快便回了?！绷主煊裆儆械貓远ǖ?。

林銳也點(diǎn)頭。

林銘玉知道不能在猶豫了，便道：“九哥，jiejie就先拖你看顧了，我走了?！?/br>
前腳方出了門，后腳便一輛馬車停在林府，一個男仆遞了帖子，說是榮府大奶奶娘家哥哥李繼前來拜訪，林府無人有閑待客，便有一小廝把人打發(fā)了去。

馬車在街外停了一會兒，便又去了。

林銘玉在城門口，見著了前來送行的涂凌光，并帶著他特意召過來的一個老大夫，風(fēng)馳電掣一般，出了城門，直奔碼頭。

第二十二章

船靠揚(yáng)州，林銘玉棄了馬車，直接縱馬回府。

大管家林楓等在二門外，見了林銘玉，忙道：“大爺路上辛苦了，老爺這會兒還睡著，大夫剛走，一時半會是無恙的。我備了熱水，大爺先去洗洗風(fēng)塵再過來說話吧?！?/br>
林楓的體貼讓林銘玉松了一口氣，他最怕林海的病情壞到不受控制的地步，還好人還在。林銘玉從未這么累過，日日夜夜趕路，睡也睡不安穩(wěn)，這會兒一松，全身的疲乏蘇醒了似的涌了上來，眼睛酸澀難言。

他點(diǎn)點(diǎn)頭，指著身后跟著的中年男人道：“這是京都里有名的齊大夫，你安排下去，等會與我一起去看父親?！?/br>
林楓點(diǎn)了頭，目送林銘玉回他的院子，自與林聰商議下去。

梳洗更衣已畢，洗去一身風(fēng)塵，林銘玉覺得身體也松快了，丫鬟端上來一碗燕窩，林銘玉餓得狠了，三兩口便喝光。又讓丫鬟去廚下端幾樣清淡飯食過來，與前院也送去幾份。

一時丫鬟回來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