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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聲音打斷,“遠(yuǎn)陽?”我慢慢轉(zhuǎn)頭望去,殷川正望著我,目光隱帶不安。他感到一絲異樣,但那絲異樣很快便被徹底擁有懷中人的喜悅壓住了。他的眼神越發(fā)柔和,攬著我的手臂帶著我越發(fā)接近他,幾乎貼在了一起。我木木的,有些不明白他行為中的含義。他說:“遠(yuǎn)陽,如果身體不舒服,就再睡一會吧?!?/br>心中有些微不解與疑惑,眼前的殷川似乎和記憶中的他有了很大的差別。記憶中的殷川,一向是強勢的冷酷的,從來沒有過如此溫柔的話語。心中茫然,我卻沒有去探究。反正,都是上一世的事了,而我,終究是不會為沒有意義的過去停留的。我要,開始新的一切。身體傳來的酸痛令我唇角輕抿,熟悉的感覺讓我明白發(fā)生了什么。記憶太遠(yuǎn),模糊不清到了我竟不知道身處何時。我動了動身體,從殷川純黑的眸中望見了自己面無表情的臉。我有些費力地開口問道:“殷川,這是什么時候?”我聽見自己沒有絲毫起伏的聲音,僵硬的,隱隱滲出一絲寒意。那寒意,不是刻意的,而是久久徘徊在冥界后的結(jié)果。或許是因為我的表情過于生硬,殷川的目光不知怎的有些壓抑,似是想到了什么東西。他的神情有些異樣,眼底似有一抹傷痛快速掠過。他慢慢開口,答非所問道:“現(xiàn)在,你十九歲。”十九歲啊……我努力回憶那時的自己,然后搖搖晃晃地從走下床,忍著身體的不適一點點穿好衣服。恭敬地低垂下頭,我道:“幫主,要屬下告退么?”那一句話對殷川似乎有著極大的影響,我分明看見他的身體微微僵直,眼神一瞬間暗得仿佛要滴出墨來。他的神情變化莫測,像是猜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東西。他的聲音依舊鎮(zhèn)定,卻忍不住透出絲縷的顫音,“遠(yuǎn)陽?!彼缡菃镜溃勓?,我依著記憶中的身份回道:“幫主,可是還有什么事吩咐屬下?”聲音平靜無波,我的心跳卻微微加快了幾分。那是微微的激動。空氣中尚還有著一絲歡愛后未完全散卻的氣息,像是在訴說變故之前兩人的交心。我垂著眸,眼神微亮——殷川是又有任務(wù)么?子彈洞穿身體的痛,在氧氣罩中一點點窒息的痛,鮮明得仿佛就在昨日。任務(wù)啊,是代表著解脫的方法。再有一次任務(wù),我一定能如同上一次,結(jié)束這蒼白的空茫的人生,不用再重復(fù)那毫無意義的陰暗、冷寂、壓抑的生活。想到死亡,想到解脫,我的心升起絲絲期待。也許,我很快就能徹徹底底地離開了。我的唇角,一瞬詭譎勾起。沒有人,能看透我此刻的想法。男人卻沒有如我所想那般,他身形略顯匆忙地往外走去,像是要躲避什么。走之前,他留下一句:“遠(yuǎn)陽,你就在這好好休息。”我望著殷川的身影在視線里漸漸消失,身體仍是保持著那個姿勢,心中卻是思考著該如何走得干凈利索。畢竟,這或許算是我如今唯一能稱之為執(zhí)念的事情了。在某個地方悄無聲息地死去,而非現(xiàn)在如同木偶一般的活著。窗外的陽光依舊明媚,我瞇著眼,緩緩走到窗邊。真是美麗呢。我凝望著那個曾經(jīng)我最為期盼的東西,下意識伸出手去觸碰。陽光的溫度格外溫暖,溫暖到近乎灼熱。我收回手,重新投入黑暗,沒有一絲眷戀。果真是太久沒有觸碰了,竟然會產(chǎn)生一種被燒灼的痛。顧遠(yuǎn)陽,果真是被陽光遺棄的人呢。在房中四處打量著,我終于找到了一把匕首。刀刃反射著燈光,閃過一道銀芒。將他別在身上,我抬步往浴室走去。我現(xiàn)在,真的是活著的么?琥珀色的眼眸中有著疑惑,我打開了淋浴的開關(guān),將水調(diào)的guntang。熱水澆灌在身上,皮膚漸漸泛起紅色,絲絲疼痛蔓延開,身體明明燙得可怕,我卻沒有一絲溫暖的感覺。連痛,也僅僅是一個模糊的概念而已。握住匕首,平靜的心緒微微浮動了一下。鋒利的刀刃上映出一張精致的臉,很熟悉。我扯了扯唇角,刃面上的少年生硬地勾起一抹弧度。我望著他那美麗的琥珀色眸子,卻只望見一片空茫與死寂,沒有半點生氣。他如同一個做工精湛的傀儡,木木地望著刀刃。這就是現(xiàn)在的我——作為顧遠(yuǎn)陽的我么?手上突然傳來一陣疼痛,有人大力奪取那把匕首,將它扔到了地上。匕首掉落地面發(fā)出清脆的聲音,我有瞬愣怔。抬起頭,我看見了站在一旁面帶一絲怒意的殷川。我想要去撿那把匕首,卻被男人死死禁錮在了懷中。殷川的神情極其復(fù)雜,除了怒氣之外還隱隱透出幾分后怕。他在怕什么呢?禁錮我的手臂用力很大,像是要把我融入身體。我有些不舒服,微微掙扎了幾下。為什么要不放過我呢?為什么要讓我重生呢?為什么……還要我經(jīng)歷這早該被拋棄、被遺忘的事情?為什么,我不能擁有一個全新的、完整的人生呢?我側(cè)頭,望入了殷川那雙純黑的眸子。那雙曾經(jīng)冷酷無情的眼眸中,如今流淌壓抑著陌生的情感。那是一種我讀不懂的情感。我努力回憶著貧瘠的記憶,回憶除了痛苦外的所有支離破碎的記憶。我聽見自己近乎機械的、淡淡的聲音:“幫主,還有什么事么?”“遠(yuǎn)陽——我知道你想起來了。但你好好的活著,好么?”殷川的聲音依舊低沉,卻透著一種沙啞,隱隱帶著祈求。想起來了?大腦轉(zhuǎn)動著,終于理解了話中的含義——原來,面前的殷川,也是重生的。我們,都重生了,不過他先我而已。記憶不由自主地飄到很久之前,初初亡故的時候?;鸸庵袧u漸湮滅的身體,病房中男人臉上的淚——對了,殷川是愛我的?!皭邸泵矗靠彰5撵`魂呆呆地想到,那是什么呢?第32章獨立番外夢殤之刃(下)不再去想多余的事情,我認(rèn)真地看著殷川,看著他那純黑的幽深的眸子,就如同很久之前一樣的凝望,只是這一次我的眼中不含一絲情緒。清越的聲音因為主人神經(jīng)的麻木空洞而顯得空寂異常,我慢慢地說道:“殷川,我要走。顧遠(yuǎn)陽,早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奔热滑F(xiàn)在的存在不會觸動我的一絲心弦,那么就用死亡來增添一抹鮮活吧。我想要,真正地活著啊。“遠(yuǎn)陽,我不會再讓你離開的。”殷川的眸子越發(fā)黑沉,唇微微顫動著,強勢的話語中卻有著一種我不懂的痛楚。他的唇覆蓋上我的唇瓣,用力地侵占著。我動也不動,半點反應(yīng)也沒有。他終于放開我,眼中映出我的模樣,他道:“遠(yuǎn)陽,你必須活著,好好地活著?!?/br>好好地活著?熟悉的話令我的情緒終于起伏了一下,這確實是我所求的。只是只要顧遠(yuǎn)陽還活著,我又如何能好好地活著呢?顧遠(yuǎn)陽的一生,早已空乏絕望到了只余下灰暗。這樣的我,這樣的一切,拋不去,抹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