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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遠陽,已經(jīng)沒有任何理由存在了。那個名為顧遠陽的鮮活的少年,會微笑會追尋陽光的人,終還是被扼殺了。我一言不發(fā),只是試著想要掙脫殷川的禁錮,卻只換來他越發(fā)用力的雙臂。不再做無謂的抗拒,我安靜地睜大眼,任由他將我?guī)щx了浴室。我被軟禁了起來。所有尖銳的、有殺傷力的東西在他的住處盡數(shù)消失,一個黑幫幫主的屋子里竟然找不到一把能被稱為武器的東西。他像是一根繃緊的弦,而唯一能觸動他神經(jīng)的人,卻是我。只要他和我在一起,便時刻注意著我的一舉一動,生怕我有機會離開他一般。幸而,我還是有一點自由的。至少,我還能在這個房子里四處走動。我沉默寡言,暗暗尋找著離開的機會。殷川常常守著我,用那雙純黑的眸子凝視我,像是要看到什么。我依舊神情漠然,眼神都極少給予他。他卻不厭煩,日復一日地說著一些事,說著那些對我而言已和塵埃無異的事情。他說他錯了,他問我如何才能給他一個機會。絮絮叨叨的話中,充滿著那種激烈的復雜的名為愛的東西。每一次,我都是呆呆地坐著,聽著那些融入了太多我不能理解的情感的話,沒有一絲反應。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殷川眼中的光一點點暗淡了,化成了另一種晦暗的、積郁的東西。今天晚上,他睡得很沉。在他不斷的敘述中,我的心很靜,身體卻下意識抗拒了起來——我皺了皺眉。那些陳年舊事,有什么必要說嗎?但殷川看起來高興了一點,或許是因為我終于給了他一點反應,連睡覺也沉穩(wěn)了幾分,不再圈住我。輕手輕腳地走下床,曾經(jīng)訓練時習得的潛伏被我用到極致,我來到了廚房。從不易發(fā)覺的地方翻出了一個碗,這是廚房中唯一的碗,也是殷川每天和我一起吃飯時用的碗。唇角輕輕翹起——這是真正的開心,開心到了我彎起了眸子。暗勁一使,那碗無聲無息地四裂開來。我的動作一頓,感到了身后有一道目光緊鎖著我。手中的碎瓷片無知覺地跌落在地板上,發(fā)出鈍鈍的響聲。我沒有彎腰去撿,因為已沒有任何必要了。緩緩轉(zhuǎn)過身,我望見了站在我身后的男人。他的目光很冷,冷得幾乎凝成實質(zhì),我卻感受到了另一種更加陰暗的情緒包裹著他,使他渾身散發(fā)著一種令人恐懼的氣息。他的黑眸在此刻出奇得亮,那光芒中的偏執(zhí)像是要毀滅一切?!斑h陽,你為什么總要離開我?”他仿若喃喃自語般地問道,“我知道錯了,上一世是我太遲鈍了,我已經(jīng)改了——遠陽,你原諒我,好不好?”那深沉的聲音,卻滿是后悔、哀傷與乞求。我睜著琥珀色的眼睛,眼眸里什么也沒有。除了身體的溫熱與胸口的起伏外,我?guī)缀鹾退廊藷o異。亡者經(jīng)歷過的事,我經(jīng)歷過;亡者想要重新開始的想法,我亦有。死亡的靈魂寄托在一個生機勃勃的身體里,真是遺憾啊。我精致的五官慢慢展開一抹淺淡的笑,連那笑也是蒼白空洞的,生硬得令眼前的男人瞳孔一縮。沒有起伏的聲線,伴著沒有溫度的聲音,我歪著頭,開口闡述道:“殷川,我不愛你。我的腦海里只有結(jié)束的想法,再無其他?;钪?,很無趣。你救不了我的?!比缤荒珪炄镜挠洃浿械哪且荒灰粯樱炔涣宋业?。我的身體,本該在火中燃燒成灰燼;我的靈魂,業(yè)已在冥界中腐朽亡故。當我選擇切斷電源,毫不猶豫地飲下那碗湯時,人間已和我斷得干干凈凈。顧遠陽的人生,也已經(jīng)不再屬于我。那殘缺的生命,卻被錯誤地拾回,那我便要使之回歸正軌。我垂下眸,不再去看他。殷川站在月光里,卻比隱匿在黑暗中更能感到徹骨的寒冷與那越發(fā)濃重的陰霾。他,已經(jīng)挽不回顧遠陽了。少年一字一句,說得那么平靜,平靜到無動于衷。漠視一切,亦漠視了自己。他,救不了他了。只是一步行差就錯,甜蜜的時光就被深深抹殺,半點殘骸也未留下。只是,就算他瘋狂,他也要讓他活著。他的遠陽,一定要活著才行。我看不見殷川眼中不顧一切的偏執(zhí),亦不去想現(xiàn)世的一切。不在意了,真好呢。殷川抱起我,走向了主臥。我終于再次將目光投注在他身上,望著他那雙如同兩簇靜默燃燒的火焰般的黑眸。那火焰沒有火的溫度,只有深重的悲哀與瘋狂。他壓著我,在我身上一寸寸地留下痕跡,毫不留情。像是要證明什么,他的動作格外激烈。我動也不動,任由他侵占這具身體。視線移到窗外,夜色黑漆漆得猶如冥界?;?,你在哭嗎?那火紅如血的花,什么時候能再見呢?身體隨著身上人的動作而起伏著,那些快感很清晰,卻被我生生阻擋在外。吶,黑夜,比光明更美呢。只是,天要亮了……意識漸沉,我終于昏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我的身體被束縛住了。銀鏈鎖住了我,將我囚禁在主臥中。殷川終于沒再絮絮叨叨地重復那些無趣乏味的話,而是端來了飯。我吞咽著,眼神空寂。他抱著我,望著我僵硬木然的模樣,埋頭在我的肩上,良久才喑啞了聲音道:“遠陽,我放不開你。你就這樣陪著我,即使——不愛我。”最后幾個字,他吐出得似極為艱難。我向來是沒有拒絕的權(quán)力的,無論是最初還是被殷川愛著的現(xiàn)在。我的眼神終于有了變化,一聲嘆息溢出,我說道:“殷川,你又何曾給過我選擇的機會?!彼勓?,只是再次吻住了我,開始了新一輪的侵占掠奪。在身體即將到達巔峰的時刻,我的沉默終于被打破。我的聲音沒有一絲屬于歡愛時的綿軟,依舊死寂,“吶,殷川,你這樣又有什么意義呢?”一次比一次刻骨的融入,卻始終都是枉然。五感皆鈍,身體只成了束縛靈魂的器具。他低吼一聲,我閉上眼,卻是感到有液體落了下來。溫熱的,舌尖觸及滿是苦澀?;蛟S,是淚吧。一日又一日的囚禁,一日又一日的索取,我很累,身體和靈魂都疲倦不堪。一個人,為什么非要糾纏過往呢?磨滅了情感,遺忘了執(zhí)念,背棄陽光而隱匿在陰暗中無法被救贖的我,為什么要留下呢?頭有些昏沉,我望向坐在一旁抽著煙的男人。他的身上圍繞著的是同我一樣的黑暗、絕望以及聲嘶力竭。那個強勢冷酷的男人,如今成了這個模樣。每一次歡愛過后,他的心似乎就更絕望一分。因為,他無力地發(fā)現(xiàn),他真的再也喚不回曾經(jīng)的那個人了。這個認知,一次比一次清晰,也更讓他滿心悲哀與絕望。心中的痛楚,幾乎要滿溢而出,苦得只剩下了殤。倘若這是一場夢的話,那么,夢也該醒了。夢醒之后,少年依然會愛戀地望著他,會喚他“川”,而非現(xiàn)在的死寂與漠然。遠陽,他的遠陽,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