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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寒枝第一次見海,只覺得滿眼都是藍的發(fā)亮的水,頭頂陽光高高晃著,照得她幾乎睜不開眼。 她就倚在欄上,吹著海風,張開雙臂,身子都快要勾到欄外去。 趙成言從身后伸過手,一把把她扯回來,給她罩上一頂輕薄的紗帽。 “這里的光很強,曬久了,你就會脫皮,還會變黑。到時候變丑了,別怪顧止淮不要你。” 宋寒枝笑嘻嘻,她說,“哥,這里真好?!?/br> 自從來了這里,她就一直管趙成言叫“哥”,似是要把生命里缺失的親情都找回來。 趙成言點頭,這里自然是好,否則他也不會想著把江修齊埋到這里。 他圈了一塊地,平平當當,背后靠著礁石山,迎面就是漫天的碧藍。趙成言說,“就把江修齊埋在這里吧,青天朗日,有山有水?!?/br> 宋寒枝看了,點頭,“這里很好?!?/br> 四季的光熱,能曬盡江修齊郁積一生的陰冷,穿過頭頂?shù)娘L,也能驅散他的前塵過往,湮粉消作這里的一塵一土,一草一木。 向陽而生,永世安眠。 只是那地靠近他的宅子,宋寒枝疑心他爹娘不會同意,商量道:“要不,尋個風水先生過來看一看?” 他笑了,“你是宋寒枝,你把江修齊埋在任何地方,他都會同意的。” “那你家人那里......” “這不是他們能管的事情?!壁w成言打斷了她,“宋寒枝,這全看你。” “你是他愿意拿命來換的人,也是這世上,他唯一割舍不下的人。他死了,該去往何處,全憑你意愿?!?/br> 宋寒枝沉默一晌,頭頂?shù)墓鈺竦盟^有些疼,打下的陰影處,有什么東西,一滴一滴落下來,匯成一處,在砂礫上勾畫出淺灰的印記。 她說,“好啊,就葬在這里。哥哥,你給我尋一把鋤頭來,江修齊的墳,我來挖?!?/br> 第100章 第 100 章 趙成言說:“好。” 他拿了鋤頭,宋寒便枝接在手里,揚起的砂礫經風一吹,輕飄飄散成了灰霧,籠住二人身形。 日光西斜,當樹頭的影子落在手上時,她終于起了身,拍拍袖子,將江修齊的骨灰盒子端端放了進去。 眼睛忽然有些酸澀,在她即將掩埋的當口,她的手頓住了。 趙成言一直站在旁邊,見狀,他俯身下來,“要我?guī)湍銌???/br> “不?!?/br> 宋寒枝搖頭,“再等等。” 她將盒子拿了出來,倚靠在地上,很認真地看了一會兒。 “哥哥?!彼魏鋈婚_口。 “嗯?!?/br> 他坐在她旁邊。 “這個盒子一旦埋上,我就真的,再也看不見江修齊了?!?/br> 向晚的風裹著暖,從海上來,夾著潮氣,像極了江修齊給她的最后一個擁抱。 “你要替我,好好活著。”最后的他,附在宋寒枝耳邊,如是說著。 趙成言看著她,“宋寒枝,我以為你比我看得通透,沒想到到頭來,你還是這么糊涂?!?/br> 宋寒枝只是看著手里,不說話。 男人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好了聽話,天快黑了,早點把事情處理了,我們回家?!?/br> 沉默良久,宋寒枝終于動了動,她伸手,將盒子環(huán)住,扣在懷里狠狠地抱了一會兒。 “江修齊?!彼吐曊f,“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 “你也要早點回家?!?/br> 她把盒子放了進去,捧起一抔又一抔的黃沙,埋了江修齊的尸骸。 君沉沙場風有月,借得黃泉永相別。 最后一捧黃土撒了出去,宋寒枝全身上下被抽干了力氣,她癱坐在地上,想要放聲大哭,卻被另一個聲音擋了回去。 顧止淮說,“宋寒枝,你別哭了。你骨子里,從來就沒有愛哭的軟弱脾性?!?/br> 這話一響起來,眼前的重重陰翳登時就被砍斷。她抬頭,迎上對岸,海天相接的地方透出光亮,最后一片落霞不偏不倚,恰好灑在了她身上。 趙成言過來扶起她,“走吧,我們回去。” 她站了起來,江修齊的陰翳已經過去,可現(xiàn)在,她限入了另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里。 “趙成言,哥哥,你對我真好,真的。” “下輩子,我做你真正的meimei吧。” 趙成言覺著她話里有些奇怪,笑了說,“行行行,你說什么都行。” 二人沉默走著。 見她垂首,男人摸摸她的頭,“要不要我抱抱你?寧兒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纏著我抱她?!?/br> 宋寒枝抬頭,“可以嗎?” “當然可以。” 趙成言笑,伸過手來,宋寒枝稍稍遲楞了一會兒,亦伸了手,淺淺地搭上趙成言,臉埋進了他懷里。 “哥哥?!彼p聲喊。 “嗯。”趙成言答。 鼻子一酸,生命踽踽孤行近二十年,她終于體會到了除卻愛情以外的情感。 原來,拋開生死,遠離楚都那些詭譎人事,日子細水長流,也有另一番滋味。 老天爺并沒有欠她,只是讓該來的東西,延后了些歲月才姍姍來遲,不晚,還好,現(xiàn)在不晚。 二人回去,巫有道正在正堂里等著。 見二人進來,他看向宋寒枝,“丫頭,我要走了。你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趙成言問:“去哪兒?” 他瞪眼,“你這小子,腦子是轉不過來嗎?自然是回楚都了?!?/br> “不行,你們兩人現(xiàn)在都不能走?!壁w成言坐下,給他斟了一杯水,“宋寒枝現(xiàn)在的身子你也清楚,經不起折騰了,好不容易修養(yǎng)兩天,不能走?!?/br> “哎我說,你小子居然還命令起我來了?” 巫有道也就是隨口一說,一聽趙成言的話,他胸口的氣就有些提不上來,宋寒枝笑,攔住了他。 “罷了,都別吵?!?/br> 她轉頭看著巫有道,“先生,你回楚都有什么要事嗎?” “這個自然是沒有,不過......” “那就行了?!壁w成言插嘴,“你不就是擔心你的寶貝蠱嗎?待在我這里,無論你要什么,我都樂意提供。” 宋寒枝又笑,“先生,我問你,顧止淮那邊,可需要你的幫忙?” 巫有道搖頭,這個倒沒有。 “那就這樣吧,巫先生,你暫時留在這里。” “那......也行?!?/br> 不知為何,巫有道脾性倔,卻獨獨聽得進去宋寒枝的建議,當下也沒了二話。只是仍不耐煩地盯著趙成言: “你說的,無論我要什么都給我,可算數(shù)?” 趙成言撫掌,“自然是算?!?/br> “哼。這還差不多?!?/br> 巫有道拂了袖,滿面凝容,晃晃悠悠出去了。宋寒枝坐下來,她看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