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過去躲著，悄悄探出個腦袋，沖孤做了一個鬼臉。呵，孤還從未見過這樣大膽的女子。”

    “后來孤才知道，她出身很不好，母親是一介外室，上不得臺面，因母親早死，年紀(jì)又小，便一直養(yǎng)在哥哥身邊，從沒讀過書?！?/br>
    “起初娶來，孤總要敲她腦袋，說她蠢死了。她便理直氣壯，哥哥說了，女孩子只要漂亮就行，有沒有腦子無所謂，孤很生氣，這怎么教的？孤便問她，你也這樣覺得么？”

    “她猶豫起來，孤便揉揉她的腦袋，說，你既然嫁人了，就不能只聽哥哥的，也要聽聽你夫郎的啊。她哼了一聲，一副執(zhí)迷不悟的模樣。直到有一天，她開始很努力地讀書，很努力地認(rèn)字，一個字一個字地來請教孤。孤驚訝極了，后來才知道，她是被其他美人嘲笑了，很不服氣。其實，她很聰明，學(xué)什么一下就會了?！?/br>
    “孤再也沒罵過她蠢，孤知道，這很傷她的心。沒有人要求她變成知書達(dá)禮的樣子，也沒有人要求她活得像個大家閨秀?？伤龅搅?，又是為誰做到了呢？為何她那么好，我們都要辜負(fù)她呢?！?/br>
    虞執(zhí)仍是沒有說話，絲毫無有觸動。

    天子默了一默，“這幾年，孤知道，她過得很不快活，就算孤去看她，她也很少露出笑意。如今，她死了，是為愛卿而死，也是為孤而死啊?！?/br>
    他的手中緩緩摩挲著什么，那是一個香囊，刺繡精致，曾經(jīng)裝著致命的毒藥。

    只有虞執(zhí)，是與他對虞子覓有著共同記憶的人，才能一同回憶。

    “我們都對不起她?！?/br>
    貴為天子，竟說出這樣的話來。

    虞執(zhí)臉色不變，淡漠微笑。

    他輕輕躬身，“王上，微臣祖家有一位族妹，初初長成，年方二八，德藝雙馨。眉眼倒是與子覓有三分相似，王上若是——”

    話還沒說完便被決然打斷，“夠了。”天子沉沉地看他一眼，那神情壓抑著十分的生氣難過。他凝他片刻，又嘆出一口氣，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拂袖慢步地離去。

    “恭送王上?！?/br>
    云意姿盯著玄衣男人的背影，心想這個虞執(zhí)，恐怕是個很可怕的人。前世越嘉憐跟他有過一腿，他拿住人時，下手卻毫不留情。連親meimei也當(dāng)成棋子，用完則棄。

    “出來吧。”

    忽聽得冰冷一聲。

    73.  天欲雪（1）   你同周洲，是什么關(guān)系。……

    云意姿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 愕然看去。

    虞執(zhí)背對著她，影子在月光之下無限拉長，摻在婆娑樹影間。他的袖子寬闊而華麗，紫冠上鑲嵌的明珠反射著瑩瑩的輝光, 一身漆黑地籠在夜色之中, 如同一只大型蝙蝠。

    云意姿偏頭, 看了一眼肖玨。

    少年人事不清, 雙頰酡紅, 額發(fā)汗?jié)? 一雙眸子卻硬生生地睜開著, 沉靜漆黑。

    微微攥住她的手, 喉結(jié)微動, 發(fā)出嘶啞渺茫的低語——“別去”

    云意姿以食指抵住他的唇, 用眼神安撫，肖玨與她對視片刻, 云意姿抽出手來，沉膝起身, 隨意將長草拂過, 掩蓋住少年的身形，使他沒有那么容易暴露在旁人的視野之中。

    而后于灌木叢中踏出，慢步向虞執(zhí)走去。

    耳邊忽傳來踢踏之聲，看不清是從何處冒出的數(shù)名衛(wèi)士將她團(tuán)團(tuán)圍住，他們執(zhí)尖披銳，臉色淡然，彼此之間傳來堅鎧碰撞的聲響。

    云意姿立定，一股驚悚傳至心尖。這些人顯然直接受命于虞執(zhí)，又是這般全副武裝, 殺氣凜凜，仿佛已在暗處埋伏了許久——莫非方才，虞執(zhí)本意想要弒君？！

    卻不知為何沒有動手。

    她脊背僵硬，步子停在原處，臉色卻是不變，溫和道：“奴婢乃是王后娘娘貼身侍女，偶然路經(jīng)此處，非是有意沖撞，不知侯爺這是何意?！?/br>
    玄衣男人寂然不動，恍若未聞。

    他始終背對著云意姿，緩緩將手臂抬起，指節(jié)有力而修長，發(fā)號施令般吐出一字：

    “殺?！?/br>
    毫無感情的聲音。虞執(zhí)從小就有過目不忘之能，方才窺得此女身影，按而不動，哪里認(rèn)不出她便是司徒府上之人。聽手下的眼線說，便是她救了落入太液池的公子玨。桂姬之死，也與此人有些許干系。壞了他的大計，本就該死。

    今夜的談話，也不是她能活著聽見的。

    衛(wèi)士們抽出劍來，欲要靠近。云意姿猛地舉起一物，剔透的玉色之中，一絲血紅在其中緩緩流轉(zhuǎn)，直到將整塊圓璧都染成一塊血玉，紅光艷麗不可逼視。她冷然道：

    “絳璧在此，誰敢動我?！?/br>
    見絳璧，如見王后。衛(wèi)士們面面相覷，他們聽命于虞侯，乍見絳璧雖不至于惶然威懾，到底不敢輕舉妄動。正猶疑不定時，虞執(zhí)一聲輕笑，“他們不敢，我敢，”

    他一拂袖，一股罡風(fēng)便撲面而來，宛若大漠吹來的狂風(fēng)，又如摧山倒海的巨震，直能將皮rou生生剮下一層般。

    絳璧墜落在地發(fā)出輕微聲響，云意姿顫抖著后退一步，只覺頭疼欲裂，那陣劇痛直直傳導(dǎo)入心臟，十足的壓迫之意，忍不住躬下身來，按住胸口急劇喘息。心中千頭萬緒嘈雜不堪，飛快地思索著脫身之策。

    “區(qū)區(qū)黃毛丫頭，也配在本侯面前叫囂?！彼涞?，用一種前輩的口氣說。云意姿抬起臉，終于看清虞執(zhí)的相貌。

    男人而立之年，眉目十分英挺，鼻梁高聳，細(xì)節(jié)卻是精致，若是單看他的五官輪廓，會覺得這是一個頗有書生氣息的男子。然而他雙目中的神色，若鷹隼厲駭、又若雷電冷毅，具有上位者的威懾與魄力。

    與他對視，那種可怕的壓迫感又來了，云意姿咬牙，并不露出半分怯色，虞執(zhí)卻是一動也不動，沉默地盯著她。

    同那雙眼睛對上的一瞬間，他整個人都滯了一下。猶如年久失修的齒輪，怎么也轉(zhuǎn)不動了，他久久地凝視著女子，就像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你同周洲，是什么關(guān)系?！彼鋈婚_口，聲音啞得不像話。

    什么關(guān)系？

    云意姿不愿暴露太多的訊息，“毫無關(guān)系。”話音一落虞執(zhí)徹底地恢復(fù)成漠然之色。世間度過了何等漫長的歲月，周洲也已死去七年。

    云意姿幾乎聽不清他喃喃的是什么，但是她猛然想起，虞子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