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過她的眼睛，懷念之色溢于言表。越嘉憐也曾說，仿佛在哪里見過她。不，見過的不是她，而是周洲。

    她們兩個人，都同虞執(zhí)關(guān)系匪淺，那云意姿的眼睛，又是從小.便同周洲生得相像。難道說……虞執(zhí)與周洲相識？

    虞執(zhí)的眼神晦暗不定，那里面有很復(fù)雜的東西，是云意姿看不懂的。

    他伸出手來，在即將觸碰到云意姿的眼角的那一瞬，又收了回去。

    忽然轉(zhuǎn)過了身，向著一名衛(wèi)士而去，他走得極緩，大概是身材高大的緣故，后背微微有些佝僂?！霸傺??！蹦巧ひ羧耘f低沉，卻多了一絲不明的情緒。

    再雪，是一把劍的名字。那衛(wèi)士將一直掛在腰間的寶劍取下，雙手奉上。虞執(zhí)將再雪緊握，而后一步步地走向云意姿。

    被兩名衛(wèi)士按著肩膀，動彈不得的云意姿猛地明白過來，這個人，想要親手殺了她。

    他提劍走來，每一步都邁得沉重而緩慢。月光之下，雙眸泛著幽魅一般的暗色。

    凝視著她，不，是凝視著她的雙眼。無比冷靜、殺意騰騰。

    可他握著劍柄的手卻在微微地顫，這是一種不受理智控制的，無意識的舉動。

    這一刻，他宛如被生生割裂了一般，整個人陷入一種寒冰般厚重的悲傷?？赡潜瘋校譂摬刂一鹨话愕臎Q然。

    無比想要斬?cái)嗍裁矗膭σ讶惶稹?/br>
    身上的鉗制忽然一松，云意姿倉促轉(zhuǎn)眸，兩個衛(wèi)士滾摔在地，捂著手臂哀嚎不止，云意姿腰間一緊，被人裹入一個溫?zé)岬膽驯В煨剞D(zhuǎn)間，視線一片混亂，身子騰空而起，不過片刻便離數(shù)丈之遠(yuǎn)。

    她不經(jīng)意地回眸，虞執(zhí)最后的臉色是她看錯了么，整個人松懈下來了一般，握著劍定定地立著。有衛(wèi)士靠近身畔，隱約焦灼。

    他卻始終沉默地遠(yuǎn)遠(yuǎn)眺望黑衣少年將人帶走，甚至沒有下令讓人追趕。

    “公子，放開我吧?！彼难呀?jīng)染紅了她的前襟，云意姿低聲勸道。

    肖玨終于撐不下去，抱著她滾落在地。

    一路疾行，肖玨的體力虛脫到了極點(diǎn)，扯下蒙面的黑布，雙膝一軟跪了下來，借著匕首插入土中的支撐，才沒有狼狽摔倒。

    云意姿扶著一塊木樁，喘著氣，黑衣少年郎緩緩起身，立在一邊，蛋白色的月光下，他臉色慘白而冷清。

    74.  天欲雪（2）   你可憐我什么？

    “公子, 你的傷，”云意姿低頭，衣襟上大片的紅色觸目驚心，這都是他流出來的, 沾染在她衣裳之上, 尚且如此, 那他身上傷勢該如何嚴(yán)重, 忍不住看去。

    少年臉色慘白似鬼, 整個人搖搖欲墜, 呼吸聲沉重而混亂, 借了她伸過去的手臂, 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 不由自主往她身邊靠近。云意姿扶住他, 低聲道：“謝公子救我?？晒尤绱颂^不值，虞侯之前便想要公子的性命, 若是他再起殺心，該如何是好。何況公子身受重傷, 豈不是白白送了一條性命?！?/br>
    聽到此處, 他抓著她手臂的力道一緊，眼眶充血，從唇齒間溢出低啞質(zhì)問：

    “你當(dāng)真不明白么？”

    見云意姿低垂下長長的睫毛，他別開視線，淡淡說出四字，“你不能死?！蔽也荒茏屇闼?。

    仿佛是一根弦繃到了極致，肖玨再也撐不住，滑落在地。云意姿也隨他半蹲了下來，扶住他的肩頭, 傷口再次迸裂，鮮紅的血液不斷涌出，洇濕了黑衣緊緊貼在身上，如同濃墨一般。

    嗅著這無孔不入的血?dú)猓埔庾诵闹械降资怯辛艘恍┎蝗?，不論如何，他不顧性命地來救她，再鐵石心腸，也難免有了一絲觸動，于是三下兩除二地撕開裙擺，“別動，我給你止血?！狈讲潘闹軖咭暤臅r候便發(fā)現(xiàn)了，草地上生長有白茅根，可以緩解傷勢。

    “你欠了我一條命。”肖玨卻直勾勾地看著她，“要怎么還我？”

    “公子你別說話了，”云意姿皺眉，伸手?jǐn)v扶他，“我們先回小榭?！?/br>
    他卻猛地扣緊她的手腕，咬牙說：

    “你不會服軟么？”

    “只要你服一聲軟，說一句，對不起，那些話都是氣話。我就原諒你?！毙かk臉色狠戾，一把揪住她的衣領(lǐng)逼到眼前：

    “說啊，”

    “說。”

    云意姿無動于衷，一言不發(fā)，微微皺著眉看他。

    “王諭已下，百國宴后便是約定的婚期。木已成舟，你再如何也無能為力?！?/br>
    她緩緩地說。

    肖玨面容登時陰冷扭曲，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狠狠將她甩開。

    云意姿踉蹌著后退，不小心踩到一塊石頭，腳上一扭，她試著站直，卻連連刺痛，如同針扎一般。

    肖玨推她出去的那一刻便后悔了，慌亂地上前，見她抬起了眼，還有些茫然，如同琥珀清澈的眼中，竟是蓄滿淚水。

    他心臟不受控制地一陣抽搐。

    “對不起……”他訥訥地道歉，強(qiáng)忍劇痛地蹲下身，便要查看她的扭傷，云意姿咬牙阻止了他，“我沒事。公子當(dāng)心自己?！?/br>
    即便如此了，她仍然最先關(guān)心自己。肖玨再也忍不住將云意姿緊緊攬入懷中，喉嚨里壓抑著哽咽之聲，仿佛比她疼痛百倍。

    “對不起……”是她扭傷，他怎么哭得比她還厲害，“公子，”云意姿小幅度地掙動兩下，肖玨便順從地松了開來。

    只是將手抬起，輕輕地貼在她的臉頰，與她相顧無言，小扇子一般的睫毛掛著淚珠：

    “云娘……”

    云意姿眼中有淚只是因扭傷疼痛，她怕疼，可不知為何，竟這般與他執(zhí)手相看淚眼起來，不知觸動哪根神經(jīng)，她忍不住一笑。肖玨原本難過得不行，見她突然彎唇，神情頓時僵在了臉上，顯得有些懵。

    “公子！”忽有人聲傳來，原來是胥宰提著宮燈尋至，見得二人形容，頓時大驚，“怎么流這么多血？”

    三兩步上前，不顧抗拒，將肖玨背到了背上，胥宰邊走邊沉聲問，“公子你這是怎么弄的？屬下這就帶你去找醫(yī)正。”到底是相伴多年，儼然找回了當(dāng)初為人兄長之感。

    他背上的少年卻忽然轉(zhuǎn)過頭來，將夜幕中的女子幽幽凝著，眼神說不出的凄涼黯淡。

    云意姿嘆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