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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那李奉宗又偷摸跟了進來,見公主似乎一無所獲,他想了想后補了一句:“小人那時見蘇公子面色灰白,只怕……已是油盡燈枯之兆。他人卻逞強得很,就算是爬,也不要小人多管他的事……” 話音一落,元清濯猛然抬起頭瞪向他:“你這是什么意思?” 李奉宗輕咳,面露訕訕:“長公主,小的哪敢欺瞞公主,恕小人說句難聽的,誰要是做著生意碰見這等有短命之相的人,還敢上趕著搭把手?小的畢竟不是菩薩……” 他這話說得,倒能取信于甲乙丙丁。 元清濯柳眉倒豎:“閉嘴!” 只是 * 心底卻因為李奉宗的一席話,莫名地悸動與惶恐不安起來。 她實在已是如坐針氈,起身快步朝外而去。 然而走了沒幾步,沒出社廟,那礙事的李奉宗又跟了上來,這一次,他把話挑明了:“長公主,實不相瞞,這附近有兩塊地方?!?/br> 元清濯停了下來,回眸,冷凝的眸直直盯著他。 李奉宗頭皮發(fā)麻,可只能繼續(xù)說道:“一塊地頭,是專給無名無氏無財無權(quán)的亂葬崗,他們管那塊地方叫落魂坡,還有一塊地頭,在山腳極陰之處,是一片墳塋,里頭葬著的,都是有名有姓的?!?/br> 他字字句句都不離蘇嬴已死的意思,元清濯本該立刻打他一頓出一口惡氣,豈有還在找人的時候,就紅口白牙咒人死的?但元清濯到底沒有那么做。 她心里有點發(fā)慌。 因為不止他,還有料事如神棍的姜偃。 她的心忽然劇烈地抖了一下:“帶我去落魂坡!” 她鏗鏘命令道。 “公主,使不得啊,”不光李奉宗,連甲乙丙丁都過來勸說,李奉宗連忙攔住公主去路,在不悅蹙眉之際,又道,“公主,那亂葬崗到處彌漫尸臭,每隔一段時日,就有人把積壓的尸體焚化,這都好幾年了,就算真在,又哪里還能找著?” 只怕早已成了一捧隨風而逝的骨灰了。 這句李奉宗沒太敢說出來。 元清濯被他一勸,也只能改了主意:“去墳地好了?!?/br> 李奉宗自然滿口答應(yīng)。 山陰處,不見陽光,草木幽深,怪鸮桀號,不斷地自山崖群峰間頡頏。 李奉宗往這塊墓碑林一指,佝腰諂媚地笑:“就這兒了?!?/br> 元清濯不理會他,帶領(lǐng)著甲乙丙丁往前走去。 這里墓碑林立,根本分不出那塊是蘇嬴的,再者此處背光,光線黯淡,加上春來長草無人打理直沒人膝蓋,雨水泡軟的泥又陷人鞋履,并不好找。 元清濯下令,五人分頭去找,地毯式搜尋。 她凝神留意著每一塊墓碑上的名字,這里的石碑風化程度各有不同,有的是近年所立,還沒有毀損,光澤如新。然而,不論新舊,找了一圈,始終沒有蘇嬴的名字。 她這一條路幾乎很快就要走到底了,其實心底稍有放松。 她并不想在這塊荒蕪寥落的地方看見蘇嬴的下場。 這時,忽聽得一聲怪叫,是李奉宗的:“公主!小人找到了!” 元清濯心驀地一沉,她猛驚起回頭,踩著一地長草泥濘,快步朝著李奉宗奔去。 在一片平平無奇的墓碑林里,蘇嬴的墓,也是平平無奇,一個生來波瀾壯闊,卻與他父親一樣,如流星般照耀過整個大魏的少年,此刻,靜靜地長埋泥里。 元清濯停在了墓碑前,仿佛怎么也沒預(yù)料到結(jié)局。 蘇嬴景止之墓。 立碑人無,下葬之日無。 但這塊碑,就憑風雨的侵蝕程度而言,也有幾年了,絕不是新立的。 不少的人墓碑前常有人來掃,來祭拜,奉上新鮮的瓜果 * ,將沒腿深的墳頭草拔除,以免它們埋沒了亡靈回家的路。 而他這里,唯有草木葳蕤。 別的,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大概,為他立碑的人也再也沒回來過。 不知怎的,一個一面之緣的少年,在她記憶里模糊了印象的男子,安安靜靜地長眠于此,竟然會讓她胸悶如絞。 幾乎是雙腿一軟,元清濯就跪倒了下來,死亡陰影籠罩下,巨大的懺悔和愧疚猶如噬人心的惡獸張開了血盆大口將她頃刻吞沒…… 第39章 千秋萬歲 春闈在即, 小皇帝決議榷茶使將從今年的考生里選拔,再選派幾個經(jīng)驗老道的文臣給他打下手。禁榷令古已有之,實行起來畢竟不難,當是給新科榜首的一次磨礪也很好。 眼下令他不能心安的只是一件, 那便是太皇太后的千秋節(jié)。 這個節(jié)骨眼上, 皇姐病了。 見了李奉宗后, 敬武長公主府一行人出了城, 回來以后, 說是長公主受了風,病得不輕。小皇帝當即派了醫(yī)術(shù)最為精湛的御醫(yī)上門為長公主診治。 正值望日剛過,小皇帝想前幾日因為籌備大典忽視了聽泉府, 今日有興致, 想要聽先生講講天文經(jīng)了, 便讓人過府, 把姜偃請了來。 姜偃亦是病容倦倦,膚色蒼白, 面皮猶如薄雪幾近透明,仿佛能看清底下細膩如毫發(fā)般的血管。 他的手藏在道袍底下,如玉削成的指骨拈著一本經(jīng)。 但小皇帝忽然又不愿聽這些了, 口中笑吟吟問道:“先生慧眼, 可能看出云中王、漢亭侯之流心術(shù)如何,手腕如何,千秋節(jié)上可否請先生代朕雙目?” 之所以提出這個請求, 亦是有原因的。 千秋節(jié)大典設(shè)在行宮, 屆時小皇帝將陪同太皇太后穩(wěn)坐歲郁宮,異性王侯位在親王公主之后,與二品以上大員并席。本朝國師雖無實權(quán), 但卻是正經(jīng)的超品之位,地位不可謂不尊崇,姜偃如能赴宴,必會列席云中王等之間。 小皇帝無法看清的人和事,姜偃能夠處于其間,替他看分明。 “先生,如何?” 天子之命,姜偃自然唯獨應(yīng)從。 小皇帝于是歡歡喜喜地道:“上回說到天狗食日和五星逆伏,朕還有幾處不明,先生與朕再講講?” 姜偃頷首。 小皇帝雖然喜愛天文,但他也僅只是出于好奇想要去了解那些怪異天象,或借此預(yù)測吉兇,并不是出于對天文真正的敬重摸索,反而他迫切地將天象與人間國運掛鉤,與姜偃的觀念是背道而馳的。 旁人皆道姜偃料事如神,這一觀點在小皇帝這里也是根深蒂固。 殊不知,他也常有算錯的時候。 但這個時候,人們往往會忽略,譬如算五次,出錯一二次,人們依然會認定你是神算。因為在凡人看來,神的旨意是高深莫測,不可捉摸的,有一個人能夠猜對大多數(shù)神明的意圖,那他在凡人中就足可以被供奉起來了。 姜偃的錯誤比老國師還要 * 少,十有九中,怎能不得皇帝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