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手識別胎兒男女的手段，當(dāng)初照料李貴太妃那一胎的時候，她斷定那是個小皇子，到頭來卻生出了小公主。

    多年來，她不敢細(xì)想，不敢琢磨，只是裝作糊涂。

    殷衢忽地站了起來。

    孫氏見殷衢要往外走，連忙跪在他腳邊上：“陛下救命，老奴若是被太后娘娘察覺，恐怕是要丟了性命?！?/br>
    殷衢低著眼看她：“如此，你便在行宮做個嬤嬤?！?/br>
    殷衢大步走出，他轉(zhuǎn)動著拇指上的玉扳指，稍顯急躁，他問道：“長樂公主去了哪里？”

    張福山道：“衛(wèi)陵衛(wèi)大人從上京帶著民間神醫(yī)趕了過來，現(xiàn)在公主正在見衛(wèi)大人?！?/br>
    殷衢此刻聽了衛(wèi)陵的到來，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他像是沉浸在思緒中，然后對張福山說道：“從前朕聽人說過，瀛臺行宮不遠(yuǎn)處有幾處湯池，用之，強身健體?！?/br>
    張福山馬上說道：“奴婢這就差人去準(zhǔn)備著。”

    離開上京之前，衛(wèi)陵先去拜訪了李貴太妃。

    靈覺寺依舊是幽靜的。

    李貴太妃為衛(wèi)陵煮茶，聽到殷明鸞要同殷衢一同去懷慶府的時候，嘆了一口氣。

    “明鸞啊，總是不讓人省心?！?/br>
    眼前東昌府情況暫且安定，且有陸桓在，殷衢去往受災(zāi)最嚴(yán)重的懷慶府，殷明鸞也一同前往。

    李貴太妃只能對著衛(wèi)陵說：“你在路上多看著她一些。”

    衛(wèi)陵垂下眼斂，李貴太妃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目光微微動搖，顯出一絲溫柔和愧疚。

    她輕聲對衛(wèi)陵說：“陵兒，你也要倍加小心?！?/br>
    衛(wèi)陵猛地抬頭，卻見李貴太妃對著他面色平靜。

    衛(wèi)陵重新低下了頭。

    衛(wèi)陵在李貴太妃這里十分緘默，李貴太妃和他說了許多話，大多是家常，直到要走的時候，李貴太妃似乎不經(jīng)意間提起：“陛下上次來信，問到明鸞出生那日的事，時間過得飛快啊，如今明鸞和你都十六了……”

    衛(wèi)陵神色一凜，轉(zhuǎn)頭看李貴太妃。

    李貴太妃拍了拍衛(wèi)陵的手，卻什么都沒有說。

    幾天之后，衛(wèi)陵帶著王陵朗趕到了瀛臺行宮。

    衛(wèi)陵抱著劍，靠著樹上，回想了一下李貴太妃和他說的話，又想到了其他事情，一時間有些煩躁。

    出神想了一會兒，他看到殷明鸞走了過來。

    殷明鸞見了衛(wèi)陵很是欣喜：“衛(wèi)陵，之前你曾說過你不來，怎么還是來了？”

    衛(wèi)陵嘆了一口氣：“因為要為你送神醫(yī)?！?/br>
    殷明鸞撫掌笑了：“對，還要謝謝你，送來了我的福星?！?/br>
    衛(wèi)陵勉強笑了一笑。

    衛(wèi)陵聽著殷明鸞在他耳邊不住地說話，沒有阻止，在殷明鸞停下的時候，他開口說道：“我走之前，拜訪了靈覺寺貴太妃?！?/br>
    殷明鸞眼睛透著笑：“母妃有話囑咐我嗎？”

    衛(wèi)陵鎖眉，似乎有些猶豫：“不知是囑咐你，或是囑咐我，貴太妃娘娘說，陛下曾給她寫過信，詢問你出生時候的事情。”

    殷明鸞的笑容一下子凝固起來。

    她停下了腳步，看著衛(wèi)陵，衛(wèi)陵并沒有打算解釋什么，殷明鸞想，衛(wèi)陵大概只是傳話，他哪里知道內(nèi)情。

    正在殷明鸞怔忪之際，一輛馬車慢悠悠駛了過來。

    張福山小跑過來，對殷明鸞道：“公主，陛下要出去走走，要您一起?！?/br>
    殷明鸞現(xiàn)在只能感到驚恐。

    她求助般地轉(zhuǎn)頭看向衛(wèi)陵，卻見衛(wèi)陵一拱手，竟是干脆地轉(zhuǎn)身走遠(yuǎn)。

    慢悠悠的馬車停了下來。

    殷明鸞看著靜靜不動的馬車，就像是看到了蟄伏著的洪水猛獸，不知道是不是被方才李貴太妃的傳話嚇到。

    殷明鸞幾乎要逃竄了。

    然后她看見馬車上，車帷一角被掀開。

    她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過去，但是細(xì)看，卻發(fā)現(xiàn)殷衢并沒有看過來。

    從車帷露出的縫隙只能看到殷衢的下顎線條。

    殷衢雙指叩了叩窗，像是在催促。

    殷明鸞于是慫了，乖覺地爬上了馬車，對著殷衢甜甜一笑：“皇兄好?！?/br>
    殷衢盯著她彎腰走進(jìn)馬車，目光讓殷明鸞有些顫栗，殷明鸞從進(jìn)來到坐定，殷衢的姿勢一直沒有變動，他的手還搭在窗子上。

    殷明鸞難耐地動了動，殷衢這才放下車帷。

    動作間，似乎帶動了一陣風(fēng)。

    馬車緩緩地動了。

    馬車內(nèi)半晌沒有人作聲，殷明鸞有些奇怪地偏頭看了一眼，見到殷衢閉上了眼睛。

    神色如常。

    難道是沒有從李貴太妃那里打聽出來什么？

    殷明鸞再細(xì)細(xì)打量殷衢，他最近憔悴了不少。

    眼底的青黑一直沒有消過，眉宇間總是籠罩著烏云。

    殷衢似乎淺淺地入睡了，呼吸平緩，眉峰卻還是蹙著的。

    殷明鸞膽子大了一些，湊近了，用手比劃著，想要讓他眉間舒展開。

    她隔著一段距離比劃著，卻遲遲不敢挨上殷衢的臉。

    她小心觸碰了一下。

    殷衢沒有醒來。

    但是她不敢再有其他動作了，好整以暇地端正做好。

    馬車行了許久，終于停了下來。

    張福山掀開車帷，正要出聲，殷明鸞“噓”了一聲：“皇兄睡著了?！?/br>
    殷明鸞從馬車中走下來。

    張福山比劃著，小聲說道：“陛下睡了？”

    殷明鸞點點頭。

    張福山抱著胳膊嘆了一口氣：“這可不容易，這段日子，陛下日夜處理政事，好不容易休息片刻，卻總是驚醒，這次倒在馬車上睡著了?！?/br>
    殷明鸞有些心疼，說道：“讓皇兄多休息片刻吧?！?/br>
    等了大概有兩刻鐘，馬車?yán)锝K于有了動靜。

    殷明鸞回頭一看，殷衢打開了車帷，正望向了她。

    殷衢剛醒，還有一些睡眼惺忪，一醒過來就看見殷明鸞，讓他一愣，然后有種莫名的妥帖。

    許多天沒有好好睡了，剛才在殷明鸞身邊，清甜柔軟的香味讓他安心，他竟然沉沉睡去。

    他下車，走到殷明鸞身邊，提起了她的袖子。

    殷明鸞感到莫名其妙。

    然后殷衢低下頭，挨了一下她的袖子，袖籠里透出絲絲縷縷的香，像是初熟的桃李果子浸著朝露，再用暖蓬蓬的脂粉香籠住了，殷衢問道：“熏的什么香？”

    殷明鸞想了想：“沒有啊?！?/br>
    殷衢轉(zhuǎn)頭吩咐張福山：“去問問玉秋檀冬，往后在乾清宮也點上?！?/br>
    他抬眼看了看天與山脈的接融之處，天朗氣清，難得的好天色。

    殷明鸞這才發(fā)現(xiàn)馬車所停之處是陌生的。

    她問道：“皇兄，這是哪里？”

    殷衢看了一眼張福山。

    張福山說道：“公主，這是湯泉別館，前些日子陛下和公主都淋了雨，加上舟車勞頓，恐怕落下病根，到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