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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萱在一旁跟太醫(yī)說話,然後就來到商柔的身邊,低聲道:「陛下一直都是這模樣。太醫(yī)說若是半個月之內沒有解藥,就算之後得以救回來,恐怕也成為廢人了?!?/br>他頓了頓,又說道:「陛下雖然膝下有兩個皇子,但兩位皇子年紀尚幼,若是陛下駕崩,恐怕大家為了爭奪皇位又會血濺宮門?!?/br>「陸大人,我不是只為了陛下而救他的,我只為了……其他人而救他的?!股倘徉哉Z,彷佛是為了催眠自己,讓自己相信這份犧牲只是為了更多的利益而已。牧晚馥吃過太多苦了,他犧牲那麼多,手里沾了多少鮮血,背負著多少的罪孽,才嬴得這個天下的尊重。商柔恨老天爺為何任由他昏迷在床上卻始終不聞不問。可是商柔心里明白,就算牧晚馥只是個普通人,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去犧牲自己,去換得那雙沉睡的眼睛再度泛起色彩。臨服下毒藥之前,陸萱手中捏著那顆散發(fā)著腥臭的藥丸,再次問道:「你肯定了嗎?」商柔躺在床上,靜靜地點頭。并不是不緊張,也不是不害怕,他畢竟只是個凡人而已。可是他更怕牧晚馥會永遠地昏迷,或者是成為廢人,這樣漂亮溫柔的人,本已因傾世美貌而受盡折磨,現(xiàn)在他的雄圖大業(yè)剛剛開始,他的萬里江山還等待著他的濃墨重彩,他不能死。如果這次不成功,也只能算是自己的不幸,但就算只有一點點的可能性,都不愿意輕易放過。陸萱把藥丸遞給商柔,商柔咽下藥丸,在他昏迷之前,他隱約聽見陸萱道:「死了也好。若是不死,陛下早晚會讓你失望透頂?shù)?。?/br>幻夢朝朝夕夕,彷佛千年已彈指而過。商柔記得自己赤腳走過火焰,全身被烈焰焚燒,皮rou片片燒焦,他想叫卻叫不出來。他幾乎要倒下來,但某種神秘的力量在支撐著他,讓他沒有倒下來。還有一個人,他一定要去找那個人—可是那個人是誰呢?幾乎支離破碎的身體踩過冒出刀片的平原,每一步都是錐心刺骨之痛。不能在這里倒下去。那個人,還在等著他。己經(jīng)沒有眼淚,甚至連鮮血都流光了。還是要走下去。四肢被藤蔓纏緊,然後朝四方八面扯去,脆弱的身體被硬生生地撕裂。鈍劍一下下地反覆割著血rou,深可見骨,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身體被逐步摧毀。反反覆覆,都是無底深淵,殘酷極刑,惡夢輪回,彷佛永無終止之日。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放棄。那個人—還沒有見到那個人,他不能死。直到最後,商柔的全身都被緊緊地壓逼著,如同兩片布滿尖刺的砧板在企圖把他壓成rou醬,每一根尖刺都用力刺進身體的深處,可是他的眼睛卻看見那個人。傾國傾城,卻也是紅顏禍水。美到極致,竟然成了劫。那個人幽幽地看著商柔,他沒有束起長發(fā),一身白衣飄飄,孤身地站在某個懸崖上。商柔想伸手抓著他的手,卻是自己的手臂卻被那個沉重的壓逼給束縛著。他企圖張嘴呼喊,但只要他一張嘴,嘴里流出來的都是鮮血。「別走!」商柔含含糊糊地叫著。那個人搖搖頭,他的身影漸漸化為虛無,消失在空氣之中。商柔醒來了,他下意識地移動身軀,但只要他一移動身體,身體就會發(fā)出劇痛。他低頭一看,幾乎認不出自己的身體。本來完好的肌膚已經(jīng)被劇毒吞噬,他的肌膚長出無數(shù)大小不一的紫黑膿瘡,有些更有半個拳頭大小,有些則已經(jīng)被戳破了,黑色的汁液從里面流出來,乾透在其他膿瘡上,隱約可見大腿的rou己經(jīng)被割了許多,應該是作為解藥給予牧晚馥了。「商……商公子,你醒來了?!雇蝗宦犚娨蝗嗽谡f話,商柔企圖開口說話,卻感到喉嚨里都彷佛擠滿膿瘡,他艱難地張開嘴,上唇卻碰到鼻下的膿瘡。他此刻一定跟怪物無異吧——商柔心里覺得好笑,但他還是活過來了,這就表示,牧晚馥也會沒事的。估計是由於發(fā)現(xiàn)到牧晚馥還活著,所以全身的痛楚都變得不足一提了。一個陌生中帶點熟悉的宮裝女子站在商柔的面前,她長得跟牧晚馥有點相似,但卻沒有牧晚馥那種足以傾倒眾生的美貌,或許是因為眼神略顯枯燥,或許是因為鼻子沒那麼高挺,或許是因為嘴唇稍厚。「本宮……馬上就去找宮女過來!」女子提起裙擺跑出房間,商柔合上眼睛想了一陣子,他終於記得這女子了——當時她正站在南宮皇后的身邊,應該就是牧晚馥的同父異母jiejie合和公主。正如商柔所料,他活過來了,所以牧晚馥也活著,然而他之後再也沒有見過牧晚馥。接下來的半年內,商柔活在暗無天日的廂房里,陷於半昏半醒的狀態(tài),大半時間昏迷著,只有很偶爾才會睜開無神的眼睛。左邊大腿的rou割得差不多了卻還有右邊大腿的rou,痛感己經(jīng)麻木,對於看著自己的身體如同在惡夢中被逐步分解也不會感到恐怖。會來到這里看望的只有合和公主丶陸萱和許成儒,婉兒年紀太小,見不得這血腥畫面。合和公主會吟誦詩詞,然後一一解釋給商柔;陸萱總是有說不完的笑話,許成儒安靜,通常只是沉默地坐在商柔的身邊。直至半年之後,牧晚馥的身體才徹底痊愈。商柔沒有見過他,現(xiàn)在他的喉嚨里都是膿瘡,呼吸己是困難,更別說開口說話,只能期望前來侍候的太監(jiān)會跟同伴提起君主,才得知他由本來會突然昏迷半天,直到現(xiàn)在回復原狀,一切都好起來了。終於有一天,合和公主含淚說道:「商公子,陛下的身體痊愈,你不需要再吃苦,可以解毒了?!?/br>商柔護駕有功,牧晚馥當然沒有待薄他。太醫(yī)悉心調養(yǎng)他的身體,宮女太監(jiān)也不缺。商柔服用解藥之後身體痊愈得很慢,很長的時間都下不了床,那些膿瘡過於毒辣,早就腐蝕骨rou,四肢皆是行動不便,需要再養(yǎng)一段時間,那些太監(jiān)也天天為他擦藥凈身。雖然大家都不敢造次,然而商柔卻早就發(fā)現(xiàn)大家都不敢直視他的模樣。他看見自己的身體的慘狀,都可以聯(lián)想到自己的臉容被毀成什麼模樣。他壓抑著好奇心,不去問任何人去拿銅鏡,也沒有向前來探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