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側(cè)臉，終究還是別過頭去。

陸萱在宮里侍疾幾天，好不容易才能夠回家休息，正當(dāng)他在浴盆里享受著櫻姬的按摩時，外面卻傳來敲門聲。

「我不是說不要打擾我嗎？」陸萱懶洋洋地說道，感受到被溫水浸泡的舒適。

侍從在外面道：「來訪的是許大人那位姓商的朋友。」

這些日子以來，陸萱偶爾都會邀請商柔和婉兒來家里玩樂，反正櫻姬也是喜歡小孩子的。

「商柔？」陸萱略略思索，櫻姬說道：「大人，商公子恐怕有要事求見，您還是先見見他吧?！?/br>
「櫻姬果然了解我的心意?！龟戄嬗H了親櫻姬的臉頰，然後便從浴盆里站起來。

商柔臉色沉重地坐在大廳里，他一看見陸萱就站起來，恭敬地說道：「草民拜見陸大人?！?/br>
「免禮吧。夜深了，你有什麼事想找我？」陸萱見商柔神色凝重，也沒有跟他開玩笑。

「草民聽說……陛下病倒了。」

陸萱臉色一沉，他道：「許成儒跟你說的？」

商柔略一猶豫，他不明白陸萱為何刻意問起此事，但自己有求於他，也唯有勉強(qiáng)地點頭。

「你想去嘗試當(dāng)藥引？」陸萱輕易地把商柔的來意說破。

商柔輕輕點頭。

陸萱往前走了一步，他罕有地肅然說道：「商柔，你再好好考慮一下。你身邊還有婉兒，若你真的發(fā)生什麼事，婉兒該怎麼辦？」

「成儒會照顧她的?！?/br>
「不止是婉兒，那可是你自己的性命?！?/br>
「陸大人你不是陛下的朋友嗎？」

「我先是天下萬民的臣子，然後才是他的朋友。」陸萱道：「那麼多人已經(jīng)死了，商柔——或許你的犧牲只是平白浪費而已?！?/br>
商柔沉默半晌，說道：「我聽說……已經(jīng)沒有人前往皇宮領(lǐng)懸賞了?！?/br>
「當(dāng)然，這根本就是送死，就算皇宮在藥引死後會把帛金交予死者的家人，但金錢永遠(yuǎn)都比不上人命?！?/br>
商柔低頭看著地面，他想起許多事情。那個坐在家里後院臺階上怔怔出神的男人丶那個承受著多少人辱罵的男人丶那個踩著鮮血白骨成為權(quán)力巔峰的男人……

他想要救他，就算代價將會是自己的性命。

這是商柔首次來到皇宮里，他幾乎不敢抬起頭，只是默默地跟著陸萱往前走。

皇宮美麗如同仙境，亭臺樓閣層層疊疊，如同一個迷宮般使人透不過氣來。御花園里遍植寒梅，紅梅綻放在霜雪之中，清風(fēng)送來花香。以大理石砌成的拱橋下是已經(jīng)冰封的小溪，蜿蜒的鵝卵石步道通往著不知名的遠(yuǎn)方。

朱紅的宮墻早已斑駁著雪水，凝結(jié)在屋檐上的冰柱在陽光中閃閃發(fā)光。

宮女太監(jiān)看見陸萱皆是行禮，明明皇宮里人那麼多，卻安靜得如同一個地獄。

商柔想，牧晚馥就是在這個地方長大，他在這四面朱墻里失去了他的純真和自由，現(xiàn)在他成為這皇宮的主人，這皇宮卻依然囚禁著他的靈魂。

彩云消逝在天邊，陸萱和商柔來到牧晚馥居住的留云宮，看守在宮門的太監(jiān)說道：「陸大人，合和公主丶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還在寢殿里，請陸大人稍候?！?/br>
「是的。」陸萱略略點頭，便帶著商柔站在宮門前。

陸萱見商柔還在發(fā)呆，便嘆了口氣道：「若你大難不死，恐怕你也得認(rèn)識一下陛下`身邊那群女人，合和公主是陛下同父異母的jiejie，至於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不用我解釋吧?！?/br>
商柔在村子里時他已經(jīng)知道牧晚馥很有可能已經(jīng)成親，這當(dāng)然是不足為奇的，但現(xiàn)在他親眼看見牧晚馥的妻妾，感覺卻變得極為微妙。

陸萱見商柔神色難掩黯然，心里不禁為之嘆息，唯有望向那重重飛檐里的寢殿。

正在此時，宮里傳來太監(jiān)宮女的聲音，陸萱拉了拉商柔的衣袖，二人連忙跪下來說道：「參見公主殿下丶皇后娘娘丶貴妃娘娘?！?/br>
「陸萱你不是昨夜剛剛來過了？怎麼早上又來了？」只聽見一把極為溫柔悅耳的聲音響起來，商柔雖然低著頭，卻可以想像到聲音的主人有多美麗，那一定是個配得起牧晚馥的美人。

「啟稟皇后娘娘，末將……在民間尋得一人愿意嘗試當(dāng)藥引?！龟戄娴皖^回答。

「是這位……公子嗎？」那人似乎轉(zhuǎn)向商柔，陸萱說道：「是的?！?/br>
「這位公子，請你抬起頭來?！?/br>
商柔抬頭，入目果然看見一位溫柔的美人，只見她云鬢高挽，身穿著以織錦裁成的長裙，雖然及不上她夫君的絕色美貌，卻也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九

皇后的左邊站著一個身穿紅裙的美人，不同於陛下的嬌柔和皇后的賢慧，紅裙美人嬌俏活潑，皇后的右邊則站著一個黃裙美人，氣質(zhì)沉穩(wěn)溫和。

「公子，雖然本宮感謝你的幫忙，可是你……得先向你的家人交代清楚?！够屎笕崧曊f道。

「是的，草民已經(jīng)向家人交代過?！股倘岱碚f道。

「陛下和本宮會好好照顧你的家人的。」皇后說道，然後就帶著貴妃和公主離開宮門。

商柔長跪在地上，甚至沒有感受到冰雪滲進(jìn)膝頭里。皇后娘娘的確極為賢良大度，甚至還體貼到商柔死後的問題。有著這樣的賢妻相伴，牧晚馥在這宮里的生活想必不會寂寞的——自己何必把牧晚馥想得太可憐？他不是已經(jīng)擁有一切嗎？自己的同情是多麼的可笑。

「走吧?！龟戄嬉娚倘徇€在發(fā)呆，便急急地拉著他的衣袖。彷佛是不忍看見商柔失魂落魄的模樣，陸萱低聲道：「皇后娘娘復(fù)姓南宮，乃是鳳臨家南宮家的千金小姐，是在陛下登基之後才嫁給他的。南宮家的大小姐從來只嫁給皇帝——你懂得嗎？他們倆就相處了幾年而已?！?/br>
「皇后娘娘想必是個知書識禮的大小姐。」

陸萱心道，商柔完全誤解自己的意思了。他搖搖頭，也沒有說下去。

正如許成儒所形容，往日絕色傾城的美人現(xiàn)在昏睡在柔軟的床榻上。商柔一靠近牧晚馥，彷佛就可以嗅到那股茉莉清香。

牧晚馥看起來彷佛只是在午睡而已，濃墨似的青絲散落在散發(fā)著絲絲檀香的床鋪上，臉容長期沒有進(jìn)食的緣故而變得蒼白瘦削，黛色的秀眉有意無意地蹙著，愈發(fā)顯得楚楚可憐。他的眉眼之間籠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哀愁，輕輕合起的羽睫里是那雙且喜且嗔的琥珀色眼瞳，秀氣挺直的鼻梁下是已經(jīng)失去血色的菱唇。

本來從民間前來宮里充當(dāng)藥引的平民是不能踏足陛下寢殿的，畢竟他們的任務(wù)只是把身體獻(xiàn)給陛下而已，可是陸萱親自把人帶進(jìn)來，加上皇后并沒有阻止，所以宮女太監(jiān)都沒有阻撓商柔靠近牧晚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