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把自己折磨成這副模樣，不值得?！绷棠镙p輕用手帕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打開一旁閑置了許久的梳妝盒，捏起檀木梳細(xì)細(xì)地幫她梳好頭發(fā)，松松散散地綰好一個垂月髻。

柳姨娘推著讓子夜坐在銅鏡前，對著銅鏡里的人兒惋惜道：“你瞧瞧，多好看的臉蛋啊，現(xiàn)今竟要為了一個負(fù)心漢就這么憔悴下去，忒不值得?！?/br>
姨娘你別這么說，他不是的……他才不是負(fù)心漢……

子夜輕輕搖著頭。

“傻姑娘，”柳姨娘勾起手指輕輕掠過子夜吹彈可破的臉頰，“聽姨娘一句，這世間好男兒多了去了，別這么死心眼?！?/br>
“他已經(jīng)死了，你若就這么等他一輩子，待他泉下有知，他也定會讓你去嫁人別為難自己?！?/br>
不是不是的……

子夜抓緊柳姨娘的手，拼命地?fù)u頭，她緊緊咬著自己的下唇。

我既然滿心都是他，又何苦要去嫁給另一個人？

“子夜，你別嫌姨娘啰嗦。男人的話信不得?！彼局右沟男渥樱寐詭锵У目谖禽p輕說。

“我當(dāng)年啊，也和你一樣，是被人賣到青樓里來的。那時少不更事，約摸著和你現(xiàn)如今的年齡應(yīng)該相仿?！?/br>
“青樓女子，來了這煙花巷便要把這兒當(dāng)成自己的家。每日都要服侍那些骯臟滿身臭味的男人，他們極不愛惜咱們?！?/br>
“都說妓女沒有真心，我也曾遇到過一個真心待我的人。他年紀(jì)輕輕練的一身好武藝，日日都來找我，給我?guī)└恻c酒菜。后來他去參軍了，臨別前說好要回來娶我的，可我這一等……”

她看著窗外飛過的幾排大雁，屋外的楓樹又落了幾層葉。

“我等了他十年，結(jié)果人到如今也沒回來，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绷棠锕创匠恍?。

即使是在青樓，即使過去了十年，柳姨娘也依舊當(dāng)年的風(fēng)華不減，胭脂的香味沾染在身上，一瞥一笑都隱隱有著幾絲香火味兒。

與柳姨娘和其他妓女不同，子夜身上更多的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雍容華貴。果真是有錢人家出來的小姐，這從舉止上就能看出來。

婉轉(zhuǎn)郎身上（一）

“我也尋思著，要不隨便找個人嫁了吧。反正就是他回來了，我也得嫁人?！彼[起眼睛，用迷離的目光打量著子夜。

“子夜你說呢？你覺得他會回來嗎？我還要不要繼續(xù)等他？”

我不知道……

她緩緩低下頭，柳姨娘看著她這幅仿佛失了活氣一般的樣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看著自己。

“所以……子夜，不值得。”

“一個活人尚且都等不到，更何況是一個死去的人?！?/br>
“我們不一樣的。你還年輕，別學(xué)我，等什么啊……等得不都是在浪費自己的青春嗎？”

“我是青樓女子啊……我的青春能有幾年？”

柳姨娘說著說著停了下來，大概扯到了自己的傷心處，松開捏著子夜下巴的手，用手絹抹了抹眼底，先行離開了。

子夜靜靜地看著窗外湛藍(lán)的天空，有風(fēng)吹過，吹亂了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白云，風(fēng)吹進(jìn)廂房里，亂了她的心緒。

我該怎么辦……我…峪郎…我好想你……

日子倒是一天一天就這么過去了，煙花巷夜夜燈紅酒綠，生意是一如往常的火爆，后院的陳年老酒搬了一壇又一壇出去。胭脂俗粉淡淡的香氣夾雜著酒香味兒，四處飄逸。

子夜忙完了自己的活兒，在西邊廂房的塌上早早的睡下了。

想來也奇怪，本來她平時都是住在東廂房里，也因為那兒清凈人少。雖是有些簡陋，柳姨娘也說了好幾次讓她搬過來，她也沒舍得搬。子夜喜靜慣了。

誰知今日，夙鳳姑娘竟擅自把客人帶去了自己的東廂房內(nèi)。她解釋說是客人喝醉了吵著要來這間，說是這間風(fēng)水好，自己也沒法子。也就只能委屈子夜去她房里將就一晚。

子夜看了眼夙鳳說的那位客人，是個已經(jīng)倒在塌上喝的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像是一坨肥rou被放置在菜板上一樣，遠(yuǎn)遠(yuǎn)看著一大坨，也是辛苦了夙鳳。她悶悶地抱著自己的枕頭去了西廂房。四下看看，擺設(shè)倒挺齊全的，還有夙鳳的首飾衣裙就塞了大半個房間。果然是頭牌呢，她笑笑。

這兒環(huán)境挺好的，就是吵鬧了一些，因為左邊緊挨著青樓酒館。

她換了衣裳吹滅了蠟燭歇下，此時從鬧市里隱隱約約傳來陣陣藝伎的吹笛聲，吹的曲子是，只不過沒了當(dāng)年芒溯jiejie的那股凄涼和落寞。

也不知芒溯如今何在。自子夜來到煙花巷開始，她就是四下打聽。有人說是秋思樂坊不知得罪了哪位王爺，店給封了，就連里面的姑娘也悉數(shù)離開了。

峪郎說過，芒溯姐親自照料他長大，雖不是親姐弟，可這感情也不容輕易搖動。

唉，峪郎……

她合上眼睛，腦海里思緒萬千，正迷迷糊糊就要睡著之際，“吱扭……”一聲清晰的開門聲驚醒了她。

她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背對著月光，子夜看不清他的面容。

那是個中年男人，魁梧的身姿堵在門口，一雙手臂粗壯有力地插著腰。

他一步一步朝子夜走過來。

是誰！別……別過來！

子夜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近，她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她從床上爬起來，想要從門里逃出來。卻不料那人反手朝她后頸一刀，她暈倒在地上。

“來人?。　?/br>
不知誰突然喊了一句，那人嚇地提起褲子就跑，跑出門口就被柳姨娘帶人圍了起來，一統(tǒng)棍棒招呼送進(jìn)了衙門里。

柳姨娘把子夜抱上床，她格外地瘦弱，抱著很輕。姨娘打來熱水?dāng)Q好毛巾，小心擦拭著她如花般的身體。

擦著擦著，她禁不住就紅了眼眶。

我就一會兒不在就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子夜…你……我……

有句話在她嘴里差點說出來，可她又憋了回去。

子夜，對不起我沒……我沒能護(hù)住你…

她撲在她的床頭痛哭了起來。別人也只知煙花巷有個被人糟蹋了的姑娘，卻無人知八面玲瓏從未落過淚的柳姨娘今晚會哭成這樣。

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今夜是十五，沒有回家的人在這一天都格外的脆弱。

子夜是，柳姨娘亦是。

我們都是被人遺棄的人，但是我很幸運，因為我遇到了你。

“你說的這個柳姨娘……為什么對她那么好?。俊?/br>
“因為喜歡啊。”

“??？”江寒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仰頭看著身后的楚辭，“喜歡？你是說柳姨娘喜歡子夜？”

楚辭輕輕應(yīng)了一聲。“嗯?！?/br>
“不要歧視同性戀好吧?！背o說著胳膊繼續(xù)搭在江寒肩上，從正前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