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聰明的小丫鬟，我真的很開心。”

    可唯一讓你高興的話，卻是我編造的。

    云知在心里和她說了聲“對不起”，又道：“等我見到了七爺，我一定告訴他，你……”

    “林小姐，我?guī)湍?，不止是為了七爺。你方才說七爺認(rèn)你做meimei，知道我為什么一點兒都沒有懷疑么？你像極了一個人，撫琴的樣子，說話的神“色”和語氣，都像極了她……我欠她一條命，這輩子是還不了了，今日幫你，就當(dāng)作是償還一些這輩子都償不了念想罷?！?/br>
    第六十六章 峰回路轉(zhuǎn)沈琹，小時候你……

    云知不知茜兒說的“欠一條命”指的是什么,但大致意識到，她口中的那個“她”，指的是自己。

    茜兒何時欠過她什么？她本來就是得闌尾病去世的,與茜兒又有什么相干？

    “我……可以聽這個故事么？”云知緩緩開口,“夫人既說我像那個人，也許今日相見,也是一種因緣呢？”

    她這樣的說法,并沒有什么說服力,可茜兒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林小姐且坐下吧,這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的故事?！?/br>
    她吩咐小婢女去廚房看燉品，拾起一塊毯子蓋著膝,須臾,方才開了個頭：“她是我家格格，是七爺?shù)膉iejie。”

    雖早有答案，聞言,心頭還是忍不住一震。

    “別人總說格格跋扈刁蠻,卻不知她待人真誠，待我也是極好?！彼告傅纴?說著那些和五格格點滴小事，有些云知記得的,有些則根本沒有印象，但回憶起過去，茜兒的眸子中好像有光，王府的歲月是五格格的青春，也是她的。

    “我們家格格自幼便心儀沈二少爺,二少爺也曾說過，待他留洋回來就會娶她為妻。兩人多年沒見，難免生分，本來還以為處一處就好，誰知二少爺一見面卻問能否暫緩婚期，將我們家格格氣得不行?！避鐑赫f起往昔，仍舊一口一句“我們家”，說到此節(jié)，眸光逐漸黯淡下來，“可格格卻不知，當(dāng)時，二少爺被她趕出去，前腳踏出王府，又折返回來了?！?/br>
    云知身子微微前傾，“他回來過？”

    “他讓我等他片刻，片刻后，他帶了一張紙鶴，讓我務(wù)必交給格格，我一看那紙鶴滲著墨，猜他是去附近哪里寫了一封信，便問他，‘有什么話不能當(dāng)面同格格說’。他欲言又止，只說有些話不能給第三人聽去，他還讓我轉(zhuǎn)達(dá)給格格一句話……他說，‘在亭子時多有不便，有些話非是真心，我相信的，只要是五meimei，她看了這紙鶴，當(dāng)明白我的心意’?！?/br>
    云知乍然聽得此言，再一回想，已有了三分猜：“那紙鶴呢？”

    “我回院子時遇到了府里的管事，他質(zhì)問我二少爺在門外和我說什么了……當(dāng)時才知二少爺所說的‘多有不便’是什么意思。我本不該交出紙鶴，可管家是王爺?shù)娜耍液ε碌木o，就把二少爺?shù)膸追趻佒T腦后了。管家看過信后神“色”大變，要我嚴(yán)守這個秘密，若因我攪黃了婚事，王爺定不會輕饒?！?/br>
    云知雙手揪緊衣擺，“那、那張紙鶴上寫了什么，你瞧見了么？”

    茜兒輕輕搖頭。

    “你為何不把這件事告訴格格呢？”

    茜兒抬眸，“姑娘豈知我沒有說的？”

    云知心中紛“亂”，顧不上更周全的說辭，“你說欠了她，要照實說，怎么能算是欠。”

    “姑娘說的是。我怕說了，五格格會去追問王爺，會被問責(zé)，后來格格又去找王爺說退親的事，鬧的天翻地覆，我更怕格格知道此事，恨我惱我，只能死死瞞著，絕口不提。我盼著待格格嫁入沈府，與二少爺琴瑟和鳴，再不要提及此事。此乃一錯?！避鐑赫f到此處，更咽了幾秒，“而二錯，是大婚當(dāng)日，二少爺從席間下來，進(jìn)房門前……”

    他將周圍看熱鬧的人都趕走，手搭門前，遲遲沒有推開。

    茜兒候在門前，卻聽他輕問：“那紙鶴……你有沒有親手給她……”

    她心本就發(fā)虛，看他醉醺醺眼神更是害怕，連連點頭。

    “所以……原是我賭錯了么……”

    茜兒不知他所言何意，爾后二少爺跨入屋內(nèi)沒多久，聽到他與格格爭吵的聲音。

    “我萬沒料到二少爺會逃婚……若非此故，格格也不會日益消瘦，茶飯不思，才新婚半年就病故而去……”

    “別說了?！痹浦咳黄鹕?，緊緊攥著拳，已極力忍耐著，她奪門而出，差些撞上端燉品的小婢女，只到了庭院，還是抑制不住的落下淚。

    本不該在這時失態(tài)的，可心扉被撕扯，傷疤被猝然掀開，如何再鎮(zhèn)定自若？

    當(dāng)有一天，你以為能夠試著與過往和解，卻忽然有人告訴你，一切都錯了……

    她一直耿耿于懷的，琉璃亭的客套是緣自何故，她想過，是因為時間、因為距離、因為觀念、或是因為變心……每一種可能“性”都想過，唯獨沒有想過這個。

    她背后站的，是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同沈家聯(lián)姻的阿瑪，是大廈將傾忙著屠戮革命者的朝廷；而他，一個即將踏上一條不歸路的少年，臨別前夕，冷著臉走到她的面前，終究是少年心“性”，狠不下心腸斷個干凈，將最后一絲不忍斷開的情念寄在一張小小紙鶴之上。

    他堅定的相信他的五meimei在看過紙鶴之后，會明白他，等來的，又是什么呢？是當(dāng)天夜里王爺就拿著那紙鶴沖到沈家興師問罪，還是病弱之軀遭受了一頓慘無人道的家法？

    忽然間，她不想知道那紙鶴里寫的是什么了，也不想知道之后又發(fā)生過什么。

    一想到，在看不見的角落，他嘗盡的錐心刺骨的痛亦始于她，就難過的無法呼吸。

    每一次錯過，像每個人都有過錯，細(xì)細(xì)想，又仿佛誰都沒錯。

    云知“迷”惘了。

    明明最初，不是很美好的么？

    少女會在給他的相片后寫著“等君歸”，而少年郎會將她贈予的匣子密碼改為“等我回來娶你”。

    這苦難和背負(fù)，是從什么何時起，怎么會沒有盡頭？

    風(fēng)起樹搖，有花兒片片飛落，再一看，不是花，是雪。

    初雪已落，想見的人在遙不可及的遠(yuǎn)方。

    正如她離世的時候，雪夜茫茫，回眸處空無一人；而他在她墳前跪了整整一天，天降大雪，一朝別離隔陰陽。

    沈琇，小時候你總說來日方長，可我們每一次的相逢都如此短暫。

    若這一回，我不能平安離開，該如何讓你知曉，我早就不怨你了呢？

    與此同時。

    火車站前，坐在站臺上的沈一拂叫人一拍肩，“一拂，發(fā)什么愣？”

    “沒什么?！鄙蛞环骺粗炜诊w舞的雪花，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的，“今年的雪下的比往年還早，就怕今夜會特別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