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同行者說：“反正都要離開北京了，到了南邊就暖和了?！?/br>
    沈一拂默了默。

    “一拂，現(xiàn)在全城都通緝著你，你跟著他們，反而得給大家惹麻煩，當務之急，先保重自己?！?/br>
    “明白?！?/br>
    “明白就好。但愿守過了寒冬，能盡快等來陽春吧。哎，車到了……”

    “哐當哐當”，列車停下時，旅客們排隊進車廂，那人拖起皮箱，叫沈一拂快快跟上，見他遲疑在原地，又踱回去，勸道：“你不是說上海有你要等的人么？當年你就是這么想要兩頭都顧，結果兩頭都……”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鄙蛞环鞔驍嗨脑挘白甙??！?/br>
    等到“嗚嗚”兩聲鳴笛響起，火車再度駛動時，雪越下越密，像天幕織成一面白網(wǎng)，什么也看不清了。

    云知站在院前淋了一陣雪，拿袖子擦干眼淚，回到茜兒屋內(nèi)時，臉“色”已恢復如常，“抱歉，我方才……想到了一些自己的事，有些失態(tài)，夫人莫要見怪?！?/br>
    茜兒述說著這段難以啟齒的過往，亦是心神俱耗，她看得出云知是個有故事的女孩，沒多計較，但聽云知說：“如夫人所言，我說的計劃風險不低，為策萬全，我需要您更多的支持?！彼俣茸呓砼?，輕言說了一番話，“不知這樣，您可否應允？”

    沈家到底不是真的鐵獄銅籠，要逃出去也并不算天大的難事。

    守門的兵是站了一夜沒錯，但他們喝著摻了點安神效果的水后，就難免頻頻犯困。等次日天亮，沈一隅來時看他們靠著墻打著盹，氣急敗壞一頓訓斥，沖入空空如也的房間，再一搜內(nèi)院，哪還有云知的身影？院內(nèi)的婢女仆役都被叫出來挨個問話，有婢女說方才還見過人，她就是上了個茅房怎么就不見了人？

    沈一隅掐算時間，人沒走遠，都顧不上問責茜兒，當即帶人出院搜羅。

    他們前腳邁出院子，云知后腳從后廚中的儲水缸里爬出來，換上事先準備的丫鬟服飾，由茜兒帶著光明正大走出月門。

    這樣聲東擊西的法子，算不上高明，但要是院子里的女主人愿意配合，降低了戒心，那又不同了。畢竟人是從西苑丟的，小夫人帶著人在附近轉轉，也是人之常情，何況眼下局面混“亂”，人人都依著大爺?shù)闹甘救フ摇芭畬W生”，誰會把目光放到一個婢女身上？

    要說險還是險的，沈一隅召喚全府“關門抓狗”，一旦確認沒有人離開的痕跡，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不對，所以她們需得盡快離府?？缮蚋畠?nèi)無非一個正門，兩扇側門，這會兒出口都給堵上了，又能從哪里逃出生天呢？

    云知心里早有答案，她從西園出來后不愿再牽連別人，本想自己離開，沒想到茜兒堅持要一路護她——來到南院的后花園中的那棵杏樹下。

    沈家的護院墻高達四丈，對普通人而言沒有梯、子是攀不過去的，但南苑這片果園是當年老太太的地盤，老人家還在世時最愛栽種花樹果蔬，不喜住高樓，而自古建筑風水都有“圍墻不可高出屋”的說法，所有滿府上下只有這兒的花園墻最低，不過兩丈半。

    當年五格格嫁入沈府，不到半個月就“挖掘”出這么一條“路徑”，后來許多次未經(jīng)通報，私回王府，走的就是這條“道”。

    來之前，云知也不確定這一塊兒的墻有否改動，此時見到后心下稍安，又聽茜兒道：“姑娘攀上此樹，出了巷子一路朝北是市集，這會兒早市人最多，混入人群中就相對安全了?！?/br>
    云知反倒先沉默了。今日天未亮，她曾又一次問茜兒：“原本我只求夫人助我‘聲東擊西’，但請你親自帶我出來，一旦被發(fā)現(xiàn)，怕是要牽連于你……你為什么愿意幫我？”

    只是第二次，卻沒聽到回答。

    云知逃跑在即，望著茜兒，忽然說：“你要想走，也是可以一起走的?！?/br>
    “我是沒有地方可去的人，你不同……要快些，遲了就走不了了?！?/br>
    云知雙手扶著樹桿，單腳一踩正要使勁，腰被后邊的人一托，上了樹。

    這個姿勢，是從小到大，每回要溜出府玩耍時，都是茜兒給她托的這一下。

    也許是太過默契，云知難以置信的回頭，樹下的茜兒一身墨綠“色”的裙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笑瞇瞇的小丫鬟了，但看向她的眼神卻和記憶中的模樣別無二致。

    仿佛下一句她會撅著嘴嗔說：“格格可得早些回來，茜兒可扮不了你太久?！?/br>
    而此時，茜兒催道：“姑娘，留神底下的苔蘚……還有……”她略微一頓，“離開之后，就再也不要回來了。”

    前院隱約傳來人聲，云知不再猶疑，踩著枝干，三兩下翻、墻而出，消失于這深宅中而茜兒，微仰著頭，望著她消失的方向，眼淚順著眼角滑下，唇角卻是帶著笑。

    “因為，本就是我欠你的啊?！?/br>
    她喃喃，念著那個說不出口的答案。

    從沈府一路出來，一路往北，果然很快看到不遠處的市集。

    早市剛開，攤販們的一聲聲叫賣連綿不斷，有賣瓜果的、有賣rou的、以及各“色”日用雜物，迎面而來嘈雜的煙火之氣，瞬間澆滅了縈繞著周身的恐懼。

    失去自由僅僅不到二十四個小時，這一刻呼吸才通暢起來。

    但她不敢懈怠，尋了個偏僻之處褪去丫鬟服飾，正想著如何回學校，忽然間聽到一陣急喝，一探頭，竟見一撥沈府府兵包圍了市集，口口聲聲說有個女逃犯逃到此處。

    怎么會這么快就找來的？還鎖定在市集這一帶……

    她藏在角落，看到這種地毯式的搜羅，暗嘆“不好”，需得想法子脫離搜捕區(qū)域。

    好在此時市集人并不算少，云知一面盯著來者動向，一面往后退，退到一間帶門面的蔬菜店鋪，差點給滿地半人高的藤編筐子絆倒。

    眼見搜人的兵往這個方向走來，她趁老板沒注意，飛快掀起一個籮筐蓋，鉆了進去。

    筐內(nèi)原本裝滿了菜葉，她一腳踩進去，空間往下一陷，整好夠多蜷她一人。

    聽到皮靴落地的聲音臨近，云知屏住呼吸。

    有經(jīng)驗的士兵不會在搜查時放過任何能藏人的地方，一走進，便不由分說踹倒邊上一個籮筐，正當他們要繼續(xù)搜下去時，那老板“哎”了一聲，疾步上前攔?。骸皟晌卉姞斶@是做什么……”

    府兵冷叱：“我們沈府可是走了要犯，誰知道犯人有沒有逃到你們這里？”

    云知全身僵硬，脖頸發(fā)涼，看那人走來，絕望閉上眼，突然間聽到一個頗為尖銳的嗓音：“誰敢動我的貨？”

    透過藤筐的細小縫隙，云知看到一雙暗紅底紋的靴子停在前邊，來人不知從衣兜里拿出了什么物件，兩個士兵見了，立即賠禮道歉。

    很快，工人們將這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