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少吃零食多睡覺――來自某不知名學(xué)姐的忠告”

……

諸如此類的留言還有很多，或幽默風(fēng)趣，或嚴(yán)肅拘謹(jǐn)，都是每一屆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留下的，看得沈蕪弋不禁莞爾。

視線往下移，他看見了一行清雋秀氣的小字。

“我們都是追夢人，你是我的造夢者。――5.20

”

沈蕪弋不禁一怔，而后抬起手，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那一塊破舊的墻皮，細密的睫毛自然下垂，心頭涌起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耳后被溫暖的指尖輕輕一撫，男生溫和低沉的嗓音自耳畔拂過，余暮淵偏過頭，用手撐著自己的側(cè)臉，借著書立的遮擋恣意膽大地將另一只手繞過沈蕪弋的后頸，用指尖的皮膚蹭過紋身，斂眸詢問：“發(fā)什么呆？”

沈蕪弋回過神來，抬起眼掃視了一圈周圍后，才扭過頭來，將搭在他后頸的手摸索著拿下來，手指向下滑，松松地扣住他的手，彎起眼睫搖了搖頭，并沒有說話。

他只是大概能揣摩到，當(dāng)初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是以怎么樣的心情寫下這句話的，或許是夏天酸梅味的隱晦，或許是秋天桂花蜜的甜美，又或許是冬天冰雪色的形同陌路，但不置可否的是，這段感情卻真實地支撐著他走過最艱難的高三生活。

只因他曾經(jīng)也是個追夢人，也曾深陷于心心念念之人所營造出的虛無縹緲的夢境之中。

可是，夢境都是假的。

只有皮膚相貼的溫度才是真實存在的。

沈蕪弋想，其實他一直都是幸運的。

因為沒有擦肩而過，沒有形同陌路，沒有未來十年的踽踽獨行、睹物思人，沒有多年之后再次相遇時一句輕描淡寫的“好久不見”，也沒有把青年時代的熱愛醞釀成成人之后的愛而不得。

――

高考前的最后幾天，學(xué)校都會提前幾天結(jié)束課程，讓學(xué)生們在家好好休息，以迎接對于所有人來說是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試。

在校的最后一天很快就到來了。

對所有高三學(xué)生來說，那似乎是一個很平常，但是平常之中又帶著點不普通的一天。

老師們已經(jīng)不再講課，只是坐在講臺上象征性地監(jiān)督，抑或是回答幾個學(xué)生們提出的問題，每個人都安安靜靜地上完高中生涯各科的最后一節(jié)課，像是要把這一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銘記在心。

在每節(jié)下課之后，坐班老師往往都寸步難行，因為幾乎是鈴聲一響，學(xué)生們就會刷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拿著紙筆一擁而上，爭先恐后地站住講臺上為數(shù)不多的空間，吵著鬧著要老師給他們寫祝福語。

一個班最少都有三十來號人，短短十分鐘課間當(dāng)然寫不完，最后就發(fā)展成老師舉步維艱地從一個班的教室門口奪門而出，邊跑向下一個班，邊回頭沖這個班還在門口探頭探腦蠢蠢欲動甚至追著他跑的學(xué)生們喊：“別跟著我！等我下課再過來給你們簽！都回去上課！”

場面一度讓人啼笑皆非。

總之，在校的最后一天竟然讓人開心得有些不可思議。

傍晚的時候，cao場上的人明顯多了起來，高三的學(xué)生們在最后的時間里選擇走出教室，三三兩兩地到熟悉的校園里散步閑逛，仿佛在一夕之間，他們又回到了高一時剛?cè)胄５臅r刻，帶著好奇和探求的眼神一遍遍地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視野里有蔥蘢蓊郁的樹林，有那條鑲嵌在綠化帶中的鵝卵石路，小徑中的涼亭一如既往地悠然自得，灌木叢上落下的玉蘭花瓣漂亮得像銀色山泉，黃昏落在暗紅的塑膠跑道上便凝成月亮的形狀。

但唯一不同的是，他們不會再稚嫩地迷失在偌大的校園中，抑或是找不到去往教學(xué)樓的路。

而明天上午，他們就要收拾好行囊，走出熟悉的大門，自此再不回頭。

或許以后，他們還會回到這里，但他們不會再屬于這里，會有別人代替他們一遍遍地走他們當(dāng)年走過的路，就像他們沿著之前的畢業(yè)生留下的足跡，走出這個校園。

每個人都將成為這里短暫的住客和永久的過客。

――

沈蕪弋一群人在吃過飯后齊齊來到cao場，爬上主席臺，自高處將cao場上的一切盡收眼底。

江孝涵靠在欄桿上，眺望遠處，感慨道：“今天晚上最后一次去食堂吃飯，我竟然還有點不舍?！?/br>
劉子順將胳膊搭在江孝涵肩上，接過他的話，伸出另一只手夸張地比了個“3”：“三年了，我在食堂吃了三年了，這是食堂阿姨第一次沒掂我的rou?！?/br>
“可不是嗎，”葉文斌也從主席臺的臺階上站起身，拍拍褲子，然后擠在江孝涵身邊，從后面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將半邊身體壓在他背上，“今天去買飯，阿姨還一個勁給我打rou，叮囑我多吃一點多吃一點，不夠了還可以續(xù)，cao，原來這就是一個準(zhǔn)畢業(yè)生的待遇嗎，跟平時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唉――”何子情雙腿并起，橈骨撐在膝蓋上，用雙手捧著臉，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只可憐我卡里充的錢到現(xiàn)在都還沒花完，早知道不沖這么多了，也不能退?！?/br>
蘇巧坐在何子情旁邊，將頭一歪，靠在她的肩膀上：“一下子突然不做題了，感覺心里還有些怪不適應(yīng)的?！?/br>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出的語調(diào)看似輕松，但話里話外皆是即將要畢業(yè)的悵然若失和不舍的情緒，盤踞在他們的心頭，久難散去。

所以說，學(xué)校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平時總是百般不愿呆在這里，在心里祈禱著時間快點過去，但到了最后的時刻，此時的心情卻和當(dāng)時截然相反。

每一個人都清楚地認知到，他們要成年了。

聊了片刻以后，劉子順才注意到還有兩個人遲遲沒吱聲，于是扭過頭，想拉著沈蕪弋和余暮淵一起感傷，“誒，余哥蕪弋，你們怎么……”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余暮淵撩起眼皮，目光沉沉地自下而上睨了他一眼。

劉子順用一只手猛地捂住嘴，空出來的那只手指了指靠在余暮淵肩頭的人，不確定地比口型，有些不可置信：睡著了？

余暮淵用鼻音哼了一聲，垂下眼，一根根捏揉把玩著沈蕪弋的手指，表情溫和，眉眼舒展，眼里帶著細碎的笑，動作溫柔親昵。

在熟悉的人面前，他們也不再遮掩兩人的關(guān)系，愛怎么來就怎么來。

周圍的一圈人都扭過頭，然后齊齊露出了一個沒眼看的表情，牙齒酸得疼。

余暮淵忽而再次抬起眼，對站在他面前的劉子順和江孝涵輕聲說，幫我們擋一下光，然后轉(zhuǎn)過去。

劉子順和江孝涵不明所以地挪了挪步，遲鈍地還沒轉(zhuǎn)過身，就見余暮淵抬起手，輕輕捏住沈蕪弋的下頜，微微轉(zhuǎn)了些許的角度，然后偏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