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他已經(jīng)丟了半壁江山，不會再想給下一任丟下一個臭不可聞的江山吧。

“漁哥兒……”顧慎安沉默一刻，“將來顧家就靠你了……”

顧漁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恭敬地低頭，“侄兒惶恐。”

“安兒！”顧長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幾分悲重。

顧慎安立刻站起來，快步迎接過去，看著瞬間蒼老十幾歲的顧長春，立刻就要跪地，被顧長春伸手?jǐn)r住。

顧漁低頭退了出去，誰也不知道他們父子在內(nèi)說了什么，只到天黑，才出來，顧慎安的神情中反而帶著幾分解脫。

“我身負(fù)皇命，繞路過來已是有罪，再不敢多留?！鳖櫳靼哺孓o，目光掃過眼前匆匆趕來的以顧長春為首的家人，“放心，我顧家沒事?！?/br>
眾人難掩悲傷地點(diǎn)頭，顧慎安此舉并非什么抄家滅族的大事，只是突然沒了一個朝中重臣為靠山，顧族境況總是不會如以前了。

送走顧慎安，顧漁自然安排好這些人住下，看著豪華的庭院，眾人心里又是高興又是難過。

“這次……不會連累到漁哥兒吧？”幾個長輩低聲詢問道。

“那是難免的，但也不過時一時難得升遷，將來終歸是無礙的……”顧長春低聲說道，顯然顧慎安已經(jīng)跟他好好地分析了當(dāng)下。

眾人這才心安，那就好，漁哥兒還年輕的很，有的是機(jī)會。

“以前說海哥兒是個莽撞的，怎么……”有人忍不住不滿地嘀咕一聲，迎來眾多責(zé)怪的目光，忙收了話不敢再說，轉(zhuǎn)開話題，“還好漁哥兒是個敏才的，再有慎安他背后指點(diǎn)，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這句話讓大家低沉的情緒都緩解了下，抬眼去看走在前方給他們帶路的顧漁。

年輕人墨色衣衫與夜色混為一體，身姿峻拔，氣息悠長，似乎察覺到身后人的注視，他轉(zhuǎn)過頭來，子夜般得雙目，與白玉般的面龐呈現(xiàn)出極其鮮明的對比。

“諸位請跟我來……”他抿嘴一笑說道，伸手往長長的走廊一指，長廊里掛著的燈籠在夜風(fēng)下?lián)u曳，讓一切顯得幽暗不明。

第195章念頭

在顧漁這里只住了一晚，大家便都忙忙地回去了，顧漁留他們多住幾天。

“雖然家事憂心，但事已至此，還是要寬寬心，揚(yáng)州這里風(fēng)景甚好……”他恭敬地說道。

顧長春搖搖頭，謝過他的好意。

“一則族中正逢多事之秋，有很多事物要處理，二則此時你也該避避風(fēng)頭，免得引來人攻擊……”他認(rèn)真說道。

顧漁含笑點(diǎn)頭。

“我留下吧……”一直未說話的黃世英忽地開口了。

眾人有些意外，這次來揚(yáng)州見顧慎安，本來沒有她在內(nèi)，是她主動要來的，雖然是個女流之輩，但在族中輩分高，且又是顧漁的嗣母，因此也不為過，來了之后，她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眾人中間，從頭到尾都基本上沒有說過幾句話。

眾人的視線便都看向顧漁。

“那太好了?！鳖櫇O笑道，面上浮現(xiàn)幾分歡喜。

“既然如此，那過年時，你們母子作伴回來吧?！鳖欓L春笑道，沖二人拱拱手，上車去了。

看著幾輛馬車在仆從的擁護(hù)下遠(yuǎn)去。

“母親，風(fēng)大，回去吧?！鳖櫇O躬身說道。

雪粒子不知什么時候又簌簌地下起來，他接過丫鬟手里的青布傘，為黃世英撐上。

黃世英點(diǎn)點(diǎn)頭，邁步進(jìn)門，顧漁落后她半步，緩行跟隨。

豪宅里墻角種著幾樹臘梅，此時已開了零星多多，在零零雪中，看上去煞是清新醒目。

黃世英忽地停下腳，“漁兒，那臘梅開得好……”

“母親喜歡的話，讓丫頭折幾枝插在屋子里賞玩。”顧漁笑道。

身旁的丫頭便應(yīng)聲。

黃世英一笑，目光看向他，卻不說話。

寒風(fēng)吹過，揚(yáng)起顧漁束起的烏發(fā)，發(fā)絲在臉側(cè)撒開，襯著一雙清冷的黑色眸子，一如既往，他的臉上會帶著溫雅的笑意，只是這笑意永遠(yuǎn)到不了眼底。

“母親看什么？”顧漁笑問道，并沒有因?yàn)樗淖⒁曈薪z毫不適。

“漁兒過年就十八歲了吧……”黃世英含笑說道：“真快啊，看到那臘梅花，就想到那一日你在咱們家梅林雪地寫文……”

“年少唐突，母親見笑了。”顧漁笑道。

黃世英搖搖頭，帶著幾分贊許，“沒有，你很好?！?/br>
顧漁一笑，微微躬了躬身，換了只手撐傘。

“母親，揚(yáng)州瘦西湖邊也有一處好梅林，等雪下了，我?guī)赣H去賞梅?！彼Φ溃幻嫔焓肿稣?。

黃世英點(diǎn)點(diǎn)頭，繼續(xù)邁步前行。

“數(shù)點(diǎn)梅花天地春，欲將剝復(fù)問前因……”她緩緩念道，一面看向顧漁，“漁兒，知道這是誰的詩？”

“寰中自有承平日，四海為家孰主賓……”顧漁含笑道：“是百源先生的梅花詩……”

“漁兒博聞強(qiáng)記……”黃世英點(diǎn)頭贊許道，旋即又輕聲念道：“蕩蕩天門萬古開，幾人歸去幾人來……其實(shí)，人生而來之，不管是苦是樂，具是正法熔煉……誰對誰錯，誰主沉浮，各有前因各有因果……”

“是，母親參透了……”顧漁笑道。

在門前停下腳，兩個丫頭打起厚厚的氈簾，暖香撲面而來。

“漁兒……”黃世英停下腳，轉(zhuǎn)頭看顧漁，“慎安的事，果真已是無解了？”

顧漁嘴角帶著一絲苦笑，“這個，兒真是不知……”

黃世英定定看了他幾眼。

“好，你快去衙門吧，你年輕，多做些事?！彼?xì)聲說道。

“是，孩兒告退?！鳖櫇O躬身說道，慢慢地退開了。

“夫人進(jìn)去吧。”丫鬟低聲說道。

黃世英點(diǎn)點(diǎn)頭，再一次看了眼院中，顧漁已經(jīng)消失在門口。

“少爺畢竟才為官，大人為官那么多年尚且無法自解……”貼身丫鬟細(xì)聲說道。

黃世英接過她捧上的熱茶，面上神色有些復(fù)雜。

“我總覺得……”她低聲說道，話說一半自己也覺得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說，只得自嘲一笑，“看看再說吧……但愿我想錯了……”

建康，顧長春一行人的馬車隆隆地從街上而過時，顧樂山拄著拐站在門邊側(cè)耳聽。

“回來了……”他自言自語，“真是倒霉，怎么一件事接著一件……”

側(cè)耳聽了會兒，便泱泱地轉(zhuǎn)身回來了。

他已經(jīng)在家休養(yǎng)好幾天了，但整個人還是跟脫了層皮一般，這幾日能下床了，拄著拐來回走走，隔壁院子里傳來顧瀧扯破喉嚨的罵聲。

罵jian商罵閻王知縣罵工頭罵顧漁……

“這個孽子！”顧樂山皺眉，不滿地嘀咕一句，看到郭氏抹著眼淚進(jìn)來了，便頓拐喝道：“讓這孽子給我安生點(diǎn)！”

“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