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忍耐
第四章 忍耐
皇城外頭的邶軍將士約莫百余人,按著邶使的話來說,這支駐軍是專為迎她顧溪亭入邶而來。 隨著她的緩步接近,不遠處的士兵虎視眈眈地瞧了過來,布滿粗糲繭子的手扶上了腰間的佩劍。 勞請通報一聲,我是顧溪亭。 顧溪亭? 那士兵神色微變,帶了些譏笑,摁回抽出一半的長劍,在此地等著便是。 稀稀疏疏的士兵們聚攏一齊,瞧來的目光中有驚艷、有色欲、有輕蔑。 雖有些距離,可那些絲毫不加掩飾的污言穢語終究還是傳進了顧溪亭的耳中。 這珩國儲君倒是有本事,莫非是憑著美色惑主,才得了儲君之名? 哈哈,照你這般說,珩國豈不是沒了人倫德禮。 嘁,若非如此,一介坤澤如何當?shù)脙?/br> 嘖,生得這般弱不經(jīng)風,到了爺身下可是否會梨花帶雨的哀求著不要? 顧溪亭半垂著長睫,心底是有難堪的,可她只得裝作聽不見,若連這些都忍不下,入了邶又當如何面對? 顧溪亭忍得,扶桑卻是忍不得了,此等粗鄙之輩,豈敢對殿下無禮? 許是被色欲熏了心,竟當真有一士兵走上前來,扶桑警惕著,匕首隱隱閃著寒光,掩在袖袍之下緊貼肌膚,被她緊攥于掌心,蓄勢待發(fā),倘若他們敢當著殿下的面再吐出半句不雅,便割開他們的喉嚨,讓那骯臟的鮮血浸染大地。 士兵瞧著她脆弱如琉璃般的精致面龐,喉頭涌動,顧溪亭抬眼對上了那幾近赤裸的目光,卻是不動聲色地輕輕搭上扶桑的小臂,按下她蠢蠢欲動的心思。 無憑無據(jù),何以見得你便是珩國儲君? 顧溪亭淡淡地說著,待將軍出來便知。 將軍一時半會怕是出不來,不如先去爺帳中 軍棍八十,自去領罰。 一道略顯低沉的聲音從背后冒了出來,士兵身子一哆嗦,側(cè)過身去埋下了頭,將軍。 一切皆在顧溪亭的預料之中。 顧溪亭沖她微微頷首,拱手作揖,多謝將軍。 將軍回了禮,是我馭下無方,殿下見笑。 顧溪亭心有疑惑,邶國將領,卻稱呼她一珩國質(zhì)子為殿下,于情于理,都不該合規(guī)矩,將軍為何如此喚我? 是陛下的旨意,殿下喚我司南便是。 在聽到司南的回答時,顧溪亭難免有些訝異。 當然,即便司南如此說了,顧溪亭也并未直呼其名,我此番孤身前往,將軍卻并未懷疑我的身份,將軍手中可是有我的畫像? 這是自從邶使進京后,顧溪亭心中便生出的一個猜測,既然邶帝指名道姓的要她為質(zhì),想來是早有準備,或許她認得自己,而自己卻不認得她? 司南點了點頭,盡管畫師落筆出神入化,連同眼尾那枚朱紅小痣都栩栩如生,然而在瞧見顧溪亭時,卻才發(fā)覺,那綽約風姿不過只畫出了其中一二。 顧溪亭心已明了,她輕嘆口氣,細聲問道,將軍,不知何時啟程? 司南側(cè)著身,迎她進了駐地,殿下且先在我?guī)ぶ行⒁灰梗魅毡銌⒊谭稻?/br> 正說著話,又一人匆匆趕來,司南指著她介紹道,這位是陛下派來隨行照料殿下的楊太醫(yī)。 楊太醫(yī)拱手作揖,殿下。 那種不安的感覺愈發(fā)強烈,顧溪亭先前以為入邶后等著她的將是無盡的折磨與羞辱,可就目前來看,除了方到駐地之時那些士兵的折辱,邶帝似乎對她好得有些過了頭。 顧溪亭思前想后,卻始終記不起曾與邶帝有過交集。 陛下有她的難處,有些事并未公之于眾,只有我等知曉,先前之事,還望殿下莫要怪罪。 將軍不必放在心上。 傳言中的邶帝,弒父奪位,手段狠厲殘忍,在曉得邶使帶來的禮是珩國使者首級之時,顧溪亭便算是見識到了她的殘暴。 太傅曾教導,世間萬物皆不可以偏概全,邶帝的心似乎又細致至極,譬如她派來的這位太醫(yī),是坤澤。 顧溪亭愈發(fā)的不明白邶帝究竟要做些什么,身處敵營,總之顧溪亭做不到輕信于人。 說是隨行,楊太醫(yī)倒真是寸步不離,楊太醫(yī),帳中悶熱,扶桑隨我去外頭轉(zhuǎn)轉(zhuǎn)。 她是有些話想與扶桑說,卻不想楊太醫(yī)笑吟吟地回絕了,殿下,帳外風寒,還是莫要出去了。 扶桑欲言又止,在顧溪亭瞧來的視線中作了罷。 總會有瑣事使得她離開,顧溪亭猜得不錯,過了好一陣,楊太醫(yī)兀自起身離了帳。 顧溪亭一抬眼,扶桑立馬透過被微風吹動的縫隙確認了她已走遠,而后折返跪在了顧溪亭身前,低低地埋下了腦袋。 顧溪亭仔細讀著手中的棋譜,一眼也沒去瞧扶桑,那語氣淡淡的,叫人聽不出她的心緒,原來你也曉得犯了錯。 扶桑的聲音有些悶,扶桑知錯,往后必定不會再犯。 顧溪亭終于放下棋譜,眉頭微顰,你可知若你方才出手,便要丟了性命? 扶桑的頭埋得更低了些,我知。 你既知,我便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