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不單如此，他家現(xiàn)有宅院鋪?zhàn)訋组g，來姐兒嫁過去，便是主子奶奶。”

官太太拊掌道：“咱們來姐兒苦盡甘來了?！?/br>
“可不是？”官老爺?shù)溃骸澳侨~老爺大是大了些，可功名在身，身家豐厚，勝小鄧千倍萬倍?！獊斫銉?，你怎么說？”

官太太輕扯女兒，官來儀將身子一扭并不言語，估量矜持的腔調(diào)拿夠了，便細(xì)聲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兒無有不依從爹娘的?！?/br>
官老爺搓手道：“好，好，我早知你是聰明人，先應(yīng)承葉家管事了。哈哈，我費(fèi)了半天唇舌，說了你許多好處，比如廚藝了得、女紅超群，讓他盡管打聽……”

父親的絮叨化作耳邊風(fēng)，官來儀連日擔(dān)憂趙野上門尋仇，心上如壓重?fù)?dān)，而今驟然一輕，思緒躍升至許久未有的光明境地。

她彷佛已然置身朱閣綺戶，珠翠滿頭，綾羅裹身，一旁葉舉人讓自己這個(gè)嬌美少妻拿住，言聽計(jì)從，底下男仆女婢低眉順眼喚自己“奶奶”。

從此她衣食無憂，趙野夫妻也休想找她麻煩，他們敢來，一頓亂棍打出去，再敢來，她讓葉老爺向衙門遞話，收拾刁民。

官家人美滋滋吃完飯，一個(gè)大雜院的孩子來報(bào)，外頭自稱姓鄧的男人找她，在院外過去某條街等著。

“叫他滾?！惫賮韮x正要發(fā)話，轉(zhuǎn)念思及葉家親事尚未講定，還是先吊著小鄧穩(wěn)當(dāng)。再說，這陣子的飯錢還得靠他。

小鄧背剪手站在路邊，面朝大樹，削瘦高挑的身上一件藍(lán)色直裰，拾掇得干干凈凈。

他年輕斯文，手藝嫻熟，在繡坊前途大好，往昔還算入官來儀的眼，現(xiàn)下有了葉家親事，一下便黯淡許多。

但小鄧愛我，官來儀忖道。坊里幾個(gè)待嫁繡娘中意他，他偏偏鐘情我。我落難淪落繡坊，難得靠他在人前揚(yáng)眉吐氣一回。

她舍出幾分笑顏色，喚道：“小鄧師傅?！?/br>
小鄧轉(zhuǎn)身，清秀的面容似罩寒冰，甚而透著輕鄙。

這完全不是官來儀慣受的臉色，小鄧發(fā)言更出乎她意料：“你別再找我，往后咱們休要見面。”說話間，嫌惡更加流露。

官來儀自問敷衍小鄧已屬紆尊降貴，哪里受得他這般輕視？便不管借錢、留后路的盤算，沒好氣道：“巧了，我找你正是要說‘咱們休要再見面’。”

小鄧臉色更壞，“你家惹出這等丑事，還有臉說見誰不見？”

“丑事”兩字恰恰觸中官來儀心病，她半驚半怒問：“我家哪有什么丑事？”

“你爹濫賭，欠了一屁股債……”

“你頭一日知道我爹有這毛??？當(dāng)日你說無論我家怎么艱難，你不離不棄?！?/br>
“我當(dāng)時(shí)沒料到賭坊討債追到繡坊……”小鄧嘴巴張合幾下，湊近她壓低聲音，道：“鬧到把你的肚兜、鞋子黏在大門上?！恢檬裁呆莺答ぃ胩煨恫幌聛??！?/br>
女子的小衣、鞋子在人前呈露，幾乎等同物主女身精赤條條示眾，官來儀聽小鄧一上來便咬定自己遭了這等羞辱，氣血上涌一陣頭暈。

小鄧猶豫片晌，將她扶靠向路旁大樹。

“何時(shí)……”官來儀甩開他手，虛聲問道。

小鄧領(lǐng)會(huì)她的意思，答了日子，恰是她繡坊遇險(xiǎn)的翌日。

那兩混混輕薄她不成，竟又使這陰招？官來儀肚里氣苦，嘴上道：“怎能斷定是賭坊找我家討債？或者其他人得罪……”

“繡坊和裁縫鋪大門都讓人潑糞，寫了字‘官家好賭，欠錢不還’，繡坊除你以外，有誰人姓官？”

“那……他們可以隨便找來肚兜鞋子充數(shù)……”

“你當(dāng)我傻子？”小鄧忍不住大聲道：“那鞋子用‘紅光紫霧’裁成，那等布料難尋，繡坊除了你，無人得過。”

官來儀一驚，當(dāng)日她惶急奔逃回家，到家才發(fā)現(xiàn)落了一只鞋子，然而受驚太過，不敢再出門沿路尋找。

小鄧平伏火氣，壓低聲量，道：“鞋子既是你的，肚兜不是你的是誰的？”

“陷害，這是陷害?！惫賮韮x硬聲道，一股不安油然而生，她隱約覺出還有什么更不對勁、更要命的東西等在前頭。

“誰陷害你？為何陷害你？為何放著其他法子不用，巴巴尋來‘紅光紫霧’布料裁成鞋子？繡坊讓人潑糞之后，你便不到繡坊，不正是心虛，怕撞上賭坊討債？”

官來儀緊閉雙唇，她怎能說賭坊混混確實(shí)上繡坊輕薄她，但韓趙娘子半路相救？怎能說她坑害韓趙娘子，自個(gè)兒安然逃脫，所以鞋子屬于她不假，但肚兜不論如何與她無干？

小鄧又道：“女子貼身衣物叫人取了去，任誰都猜到出什么事。眾人皆知你我相好，這等消息傳開，我頭都抬不起來?！?/br>
“你……你以為我失身于匪人？”官來儀瞪住小鄧，目眥欲裂，自己分明完壁之身，居然讓人看做失節(jié)yin婦？她再顧不上羞恥，脫口道：“我清清白白，可以找穩(wěn)婆驗(yàn)身?！?/br>
大抵她口氣刀切斧砍，小鄧倒有三分動(dòng)搖，最后依然一揮手，“口說無憑，縱然穩(wěn)婆能證明，難道你還四處同人辯白？”

官來儀無詞可駁。

小鄧嘆道：“念在咱們好過一場，我給你想轍。近日宮里招繡娘，倘使你驗(yàn)身過關(guān)，在宮里總有一口飯吃。要不，進(jìn)大戶人家做針線娘……”

“你還會(huì)不會(huì)說人話？”官來儀氣得發(fā)抖，“宮里繡娘到四十歲才放出來，我終身大事還有指望？讓我做婢女，我寧可死了，我……”她原要提葉家婚事爭口氣，話到嘴邊當(dāng)即咽住。

她跟小鄧八成要不歡而散，道出葉家婚事，誰知小鄧會(huì)不會(huì)眼紅，拿繡坊丑事作文章，從中破壞？

小鄧道：“我說的是好話，依不依隨你。顧記在京城繡坊里數(shù)一數(shù)二，出了事傳遍同行，人人曉得顧記有繡娘讓賭坊欺負(fù)。坊里繡娘要維護(hù)名聲，撇清嫌疑，都向外說你的姓氏年齡、模樣身世。”

官來儀的臉唰地血色盡褪，她一心同小鄧分證清白，此刻方才領(lǐng)悟自己先前心頭不安為的什么原故：她的鞋子連同不知是誰的肚兜公然示眾，不單小鄧，人人都要誤會(huì)她讓歹人jian占。

怎么回事？她呆若木雞，繡坊遇險(xiǎn)那事若壓不住，也該是韓趙娘子做替死鬼，坊里流傳她受辱的消息??？怎地到頭來，沒聽小鄧提及韓趙娘子一次，她自己反倒身敗名裂了？

官來儀簌簌發(fā)抖，京城幾家大繡坊少說上千人，那么，至少有上千張嘴在外頭說她遭受強(qiáng)暴？流言出了繡坊，傳進(jìn)京城大小繡莊，接下來，還要